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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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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慢慢成形……就如同那汩汩的气泡,从深不可测的漆黑井底浮上水面。
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隔着被鲜血染红的翻腾河水,女子与兰登相对而立;她纹丝不动,庄严肃穆,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
去寻找,女子低声道,你必然会发现。
“你是谁?”兰登张嘴大喊,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时间无多,她接着说,去寻找,你会发现。
兰登朝河里迈出一步,但眼前的河水变得血红。兰登抬头再次望向蒙面女子,她脚下的尸体成倍地堆积。有些还残存一口气,在痛苦地扭动挣扎。
女子朝他走来,伸出纤纤细指。
“你究竟是谁?!”兰登再次大声发问。
女子面如止水。去寻找,你会发现,她又说了一遍。
毫无征兆地,女子突然通体射出白色光芒,越来越耀眼。她整个身体开始剧烈地抖动,接着炸裂成千余块发光的碎片。
兰登大叫一声,猛地惊醒。
房间里灯光明亮,只有他一个人。空气中弥漫着医用酒精刺鼻的味道。屋内又一台仪器,发出嘀嘀声,正好与他的心跳节奏合拍。兰登试着活动一下右臂,但一阵刺痛让他只能作罢。他低头一看,原来右臂上插着一只静脉注射器。
他的脉搏加快,仪器也跟着加速,发出越来越急促的嘀嘀声。
我这是在哪儿?出了什么事?
他闭上双眼,绞尽脑汁回想,但什么也想不起来。记忆一片空白。
一名身着外科手术服的大胡子男人匆匆赶来,应该是收到了兰登的心脏监护仪过速的警报。
“我这是……怎么了?”兰登挣扎着问道,“是不是出了意外?”
大胡子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然后跑到走廊上,呼叫大厅里的某个人。
兰登一点一点地扭动脖子,面对着病床边的窗户。窗外漆黑一片,已经是夜里了。在玻璃窗上,兰登能看到的惟有自己的影子——一个面如死灰的陌生人,身上插满各种管线。
那名医生回来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一名金发女子。
“我是西恩娜•布鲁克斯医生,”她冲兰登微微一笑,“今天晚上,我和马可尼医生一起当班。”
兰登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马可尼医生不太会说英语,”她解释道,“所以他让我来照顾你。”
“谢谢,”兰登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好的,我们开始吧,”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职业?”
他想了一会儿:“罗伯特……兰登。美国人。哈佛大学艺术史……和符号学专业教授。”
“哪里感觉到痛吗?”
“头痛,”兰登答道。
“你刚才醒来的时候一直在大叫,”女医生问道,“你还记得什么原因吗?”
蒙面女子再次掠过兰登的脑海。去寻找,你会发现。“我做了一个噩梦。”
“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兰登给出最合理的猜测:“马萨诸塞州综合医院?”那是哈佛大学的所在地。
女医生停下手中的笔,“兰登先生,今晚你被送到医院时,口中一直在不停地念叨一些话。”她举起录音笔,按下按钮。兰登听到自己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反复地咕哝着:“Ve…sorry,Ve…sorry。”
“照我看,”女医生说,“你好像是在说‘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但兰登没有丝毫印象。突然之间,他感觉正在被一种危险所笼罩。心脏监护仪发出的嘀嘀声频率急剧加快。
女医生扫了一眼大胡子,他马上拿着一只注射器过来,将药推进兰登的静脉注射器里。
“这只是一种轻度的镇静剂,为的是让你平静下来,还能缓解疼痛。”她解释道,“好好睡一觉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按床边的按钮。”她关上灯,和大胡子一起离开病房。
兰登躺在黑暗中,他转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再次面向窗户了,看到远处灯火辉煌的城市天际线。在尖塔与穹顶轮廓的映衬下,一座威严建筑的正面占据了他视野的核心。这是一座宏伟的石头堡垒,护墙开有垛口,有着近百米高的塔楼。
兰登一下坐直了身子,头痛得仿佛要裂开了一般。他压抑着撕心裂肺的剧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高塔。对于中世纪建筑,兰登可谓是如数家珍。但不幸的是,这座建筑应该坐落在离马萨诸塞州六千多公里外的地方。
就在他的窗外,一名体型健硕的女子停下摩托车,抬头盯着罗伯特•兰登病房的窗户,里面的灯光刚刚熄灭。她那剪得超短的发型如同刺猬头一般,挺立在黑色皮质骑装的立领之外。
她检查了一番武器和消音装置。今晚早些时候,她在执行任务时犯下了一个大错。现在,她来把事情扳回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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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在哪儿?有人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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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意大利?在佛罗伦萨?
兰登的脑袋一抽一抽地作痛,他立刻坐得笔直,按响了床边的呼叫按钮。尽管体内注射了镇静剂,但他的心跳依旧很快。
布鲁克斯医生和大胡子匆匆赶来:“你没事吧?”
兰登摇了摇头,一脸困惑:“我这是在……意大利?”
“很好,”布鲁克斯医生应道,“你的记忆开始恢复了。”
“不是的!”兰登指着窗外远处的那座宏伟建筑,“我认得出那是维奇奥宫。这里是佛罗伦萨!”
布鲁克斯医生面色平静地说:“你只是得了轻微的失忆症”
“我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催问道,“今天是星期几?”
“一切正常,”她安慰道,“这会儿是凌晨。星期一,三月十八号。”
星期一。兰登强忍着头痛,竭力在脑海中回放所能忆起的最后一幅画面,他独自一人穿过哈佛校园,去参加周六晚上的系列讲座。那是两天前的事情了!他努力回想讲座上的点滴片段,但却一片空白。
兰登觉得头痛难耐。“出……什么事了?我怎么来这里的?”
“好吧,兰登先生,三个小时之前,你跌跌撞撞闯进我们急症室,头部有一处创伤,血流不止,接着就陷入昏迷。没人知道你是谁,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布鲁克斯摇了摇头。
突然走廊上传来一阵喧哗,像是有人在吵架。几乎与此同时,兰登听到走廊尽头的一道厚门被重重地撞开,他转头看见一个身影沿着长廊走过来。
那是一个女人,她全身上下裹在黑色的皮衣之中,深色的刺猬头发型。她大步流星地直奔兰登的病房而来。
大胡子医生见状,毫不犹疑地走到病房门口,挡住来者。但那个女人丝毫没有放慢脚步,她掏出一支带消音器的手枪,对准大胡子的胸口开了一枪。
大胡子立刻就倒在地板上,白色的长褂浸在血泊中。布鲁克斯医生连忙跳起来,将门反锁了。病房外,一梭子弹打在房门的金属外皮上。走廊上满是惊恐的呼叫。
不知怎么,兰登的身体能活动了,他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下来。
子弹不停地射在结实的门把手上,眼看这扇门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跟我来,”布鲁克斯命令道,她使劲地将兰登推进狭窄的卫生间,猛地拉开另一侧的门,进入相邻的病房,接着迅速穿过走廊,跑进楼梯井。这一连串动作让兰登头晕目眩。
布鲁克斯医生连拖带拽地带着兰登离开医院大楼,拐进一条阴暗的小巷。一辆出租车停在远处。布鲁克斯医生大叫着,疯狂地挥舞双臂。终于,出租车的车灯亮起,慢悠悠地朝他俩挪过来。
布鲁克斯将兰登塞进出租车的后座,然后自己跟着跳上车。突然一个后视镜炸开了花。转身一看,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从巷子里冲出来,举着手枪。
司机猛踩油门,出租车一溜烟蹿了出去。
兰登意识模糊、半梦半醒。有人要杀我?
在距离意大利海岸线五英里的地方,一艘豪华游艇正劈风斩浪地前进着。这艘游艇的主人是如此神秘,以至于他的手下只知道他叫“教务长”——一个游走在社会的阴暗边缘、靠提供私密服务而发家暴富的人。
教务长干这一行从未失过手,年岁日久,他建立了一个听命于自己的庞大帝国。但就在一年前,就在这艘游艇上,他做了一个决定,而正是这个决定,将他的帝国置于分崩离析的危险之中。
我向一个错误的人提供了服务。但那时,哪怕是足智多谋的教务长也无从预见今天的一切。如今他派出手下最优秀的特工,带着“不计一切代价”的指令去力挽狂澜。
他还能拯救自己吗?
瓦任莎,他在心里念叨着她的名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留着刺猬头发型的巾帼女将。在执行这次任务之前,瓦任莎从未让他失望过;但昨天晚上,她却犯下大错。
刺耳的电话铃声猛地将他惊醒。“我是瓦任莎。”教务长立刻捕捉到她言语中那异乎寻常的紧张。“兰登跑了,”她说,“东西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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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只有通过死亡之眼才能瞥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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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恩娜•布鲁克斯在一幢公寓大楼锈迹斑斑的门禁键盘上按下几个数字,大门嘎的一声开了。将兰登推进电梯后,布鲁克斯摁下按钮,电梯轰轰隆隆上行,然后停住了。出了电梯,他们又走了一段路,在走廊尽头,她取出一把钥匙,然后打开门。
公寓很小,兰登摇摇晃晃地找了一把椅子上坐下。他痛苦地闭紧双眼,那怪异的幻觉又铺天盖地回来了……格外鲜明,格外生动。
那个蒙面女子隔着血红的河水向他呼唤。
去寻找,你会发现!女子向兰登呼喊,时间无多!
他像疯了一般,隔着血红的河水向她狂喊:你到底是谁?!
我是生命,她答道。
话音未落,她的上空毫无征兆地冒出一个巨型身影——他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面具,上面有一个鸟喙状的长鼻子,两只炯炯有神的绿色眼眸正死死地盯着兰登。
那……我是死亡。
兰登猛地睁开双眼,倒吸一口凉气。
“你又回忆起什么新的事情了吗?”西恩娜忙问。
“没有。我又产生了一堆幻觉。”
兰登告诉她幻觉中反复出现的蒙面女子和鲜红的河水,然后提到从天而降的那副奇怪的鸟喙面具。
“长鼻绿眼面具?”西恩娜大惑不解地问。
“那种样式的面具在中世纪相当普遍,”兰登顿了顿,“它被称瘟疫面具。”
“瘟疫面具?”
兰登向她解释,在符号学领域,鸟喙或者长鼻面具,基本上就是黑死病的代名词。黑死病是公元十四世纪时席卷整个欧洲的一场致命瘟疫,夺走了欧洲三分之一居民的生命。
“而鸟喙面具,”兰登说,“是中世纪医生在治疗被感染的病人时佩戴的,避免他们的鼻孔接触到瘟疫。”
西恩娜皱着眉头,这让兰登有种预感,她正在想如何用最好的方式告诉自己一些坏消息。
“罗伯特,昨晚在你来医院的时候,你夹克口袋里有一件不同寻常的东西。或许你想看一眼。”
西恩娜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件光滑的金属物体,轻轻地放在面露讶异之色的兰登手中。
这件东西看着不大,却重得出奇,长约六英寸,两头浑圆。
西恩娜指着上面的生物危险标识,“我猜里面装的是一种致命的化学药剂……或者也许是一种……病毒?”她又指着生物危险标识旁邮戳大小的黑色面板:“指纹识别系统。在你昏迷的时候,我考虑过用你的大拇指来解锁——”
兰登心一横,将大拇指摁在生物识别面板上。只听咔哒一声,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看上去有年代了,”西恩娜低声说,“是某种……”
“圆筒印章,”兰登答道,松了口气。
兰登在指间把玩印章,发现它表面的雕刻让人不寒而栗——一个长着三头带角的撒旦正在同时吞噬三个不同的人,每张嘴里一个。
兰登神色严峻,指着滚筒上的一处雕纹,“看到这个三头食人的撒旦了吗?这是一个中世纪时常见的形象——与黑死病密切相连的图案。而那三张血盆大口正是这瘟疫在人群中肆虐的象征。”
在这个早晨,种种涉及瘟疫的暗示频繁地出现,已经到了让兰登无法忽视的程度。他注意到滚筒有点异常,里面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他将滚筒倒过来时,里面有一个细小的物体从一头滚到另一头,反复旋转几次后,它开始亮起来了。兰登开始用力摇晃滚筒。里面的东西来回滚动,速度越来越快。他一边继续摇晃滚筒,一边关上电灯,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中。然后,他将滚筒对准一面光秃秃的墙壁。墙壁被照亮了。西恩娜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而兰登则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我的上帝啊!兰登望着眼前墙壁上骇人的死亡场景,他的手微微颤抖。难怪我总是看到死亡的意象。
那是一幅描绘人类惨状的油画——成千上万的灵魂分居于地狱的各层之中,忍受各种折磨。在这幅图中,地狱如同漏洞,被分为若干层,越往下罪孽越深重,刑罚也就越严峻,每一层中都住满了犯下了各种罪行被折磨的鬼魂。
兰登立刻就认出面前这幅旷世杰作,这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巨擘之一波提切利所作的《地狱图》。
自从在那家陌生的医院里醒来之后,兰登第一次有种将一块拼图嵌对位置的感觉。他种种可怖的幻觉,显然是由于之前看了这幅名作而引发的。
我的上帝!兰登聚精会神地望着第十层里的一双腿上用泥巴写着的字母R,“那个字母R……在波提切利的原作里绝对没有。”
接着,其他字母陆续在他眼前出现,潦草地涂写在所有十层的罪人身上。
他从上往下拼这些字母,每层一个:
C…A…T…R…O…V…A…C…E…R
“这些字母,”兰登斩钉截铁地断言,“绝对不是波提切利原作里的。这幅画应该是经过数字化编辑处理了。”
兰登将目光移到右下角画家通常署名的位置上,发现画上没有签名,沿着《地狱图》深褐色的边线,有一行印刷体的小字若隐若现。兰登懂一些意大利语,能看明白其大意是:“只有通过死亡之眼才能瞥见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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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找到答案的惟一办法就是破解这幅《地狱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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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西恩娜与兰登站在厨房里,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办时,发动机咆哮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接着就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还有车门关闭的砰砰声。
西恩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忙跑到窗边向外看。
街道上,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猛地刹车,滑行一段后停下来。一队人从没有任何标识的面包车里鱼贯而出,他们穿着黑色制服,左肩上佩有圆形绿色徽章,一个个手握自动步枪,行动间带着军人的雷厉风行。其中四名士兵不假思索地直接冲向公寓大楼的入口。
西恩娜的心凉了半截。“罗伯特!”她大喊道,“虽然还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他们找上门来了!”
楼下,克里斯多夫•布吕德特工正大声指挥他的手下们冲进公寓大楼。他所效力的组织有许多部门,但布吕德所在的部门,监测与反应支持小组,只有在事态恶化到“危机”状态时,才会被调用。
看着他的手下消失在公寓大楼里,布吕德掏出通信设备。“我是布吕德,”他说,“我们已经成功确定兰登的位置。我的人正在进去。等抓到他后,我会向你报告。”
“快点,罗伯特!”西恩娜催促道,“跟我来!”
他俩下到地下一层的停车场,西恩娜跑到一个角落,那里停满了小型摩托和机车。她在一辆银色的摩托车前站住。几秒钟之后,兰登跨上摩托车,坐在她的身后。西恩娜一拧油门,摩托箭一般冲上出口的斜坡。
西恩娜驾着摩托,技术高超地疾驰在佛罗伦萨的大街上。
“我觉得找到答案的惟一办法就是破解这幅《地狱图》,”西恩娜的声音压过三轮车引擎的噪音,“不管它藏有何种秘密……那应该就是你被追杀的原因。”
兰登点点头,想起那个单词“catrovacer”。突然之间,一个清晰的想法浮现在他脑海里。
“西恩娜,制作这幅电子图像的人不仅在地狱中中罪人的身上增加了字母,而且改变了他们所犯罪行的顺序。按照但丁的描述,第一层里的应该是被恶魔鞭打的诱奸者。但是,在这个版本里,诱奸者一直到……第七层里才出现。如果从第七个字母开始的话……”
“Cer(/t∫e/)Catrova(ga/ t/ro/va:/)。还是毫无意义……”
“Cercatrova,”兰登重复了一遍。过了一会儿,他又将两个词连在一起读出来:“Cercatrova(/t∫e/r/ga/t/ro/va:/)。”最终,他在中间断开:“Cerca…trova(/t∫e/r/ga/ /t/ro/va:/)。”
西恩娜突然大喘了一口气。
“对!”兰登微笑着说,“就是Cercatrova。”
Cerca和trova是两个意大利语单词,字面意义分别是“寻找”和“发现。”如果构成一个词组——cercatrova——它的意思相当于《圣经》里的箴言:“去寻找,你就会发现。”
西恩娜激动地大叫,“蒙着面纱的女子!她一直不停地叫你去寻找并且发现!这说明,cercatrova这两个词自始至终都在你的潜意识里!在你走进医院之前,你肯定已经破解了这个词组!你很可能早已看过投影仪里的图像……只是忘了而已!”
“你说得对。这个词组非常具体地指向一幅著名壁画,就是维奇奥宫中五百人大厅里那幅乔治奥•瓦萨里的《马西阿诺之战》。在壁画顶部附近,若不留意很难发现,瓦萨里在一面旗帜上绘下了cercatrova几个小字。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人们众说纷纭。”
兰登蓝色的眼眸中闪动着兴奋之情:“西恩娜,当时我不停地重复‘very sorry’,并非是在道歉。我嘴里念叨的是维奇奥宫壁画上的秘密讯息!我说的不是‘非常抱歉,非常抱歉。’而是一位艺术大师的名字——Va……sari,瓦萨里!”
布吕德特工站在简陋的公寓里。想弄明白眼前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人住在这里?房间里陈设简单,凌乱无序,如同寒碜的大学生宿舍。
“布吕德特工?”一名手下在走廊尽头喊他,“你可能想看看这个。”
布吕德闻言走了过去,兰登跑了,不知道当地警方有没有把他们拦下来,而意大利警方又素来不愿与外人配合,但布吕德所在的组织影响非同一般。只要我们一开口,没人敢说个不字。
布吕德走进公寓里的小书房,他手下的技术人员正站在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前。“这不像是兰登的电脑,”技术人员说,“注册用户姓名的首字母缩写是S.C,很快我就能找出全名。”
布吕德等待结果时,注意到书桌上有一摞文件。他随手抄起几份翻阅,发现它们不太寻常。布吕德读得越多,眼睛瞪得越圆。
布吕德拿起这摞文件,退回到走廊里,给他的上司打了一个电话。
“我是布吕德,”他说,“帮兰登逃跑的人,我想我有线索了。”
“是谁?”他的上司问道。
布吕德缓缓吁了一口气:“你可能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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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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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佛罗伦萨的著名景点罗马门不到几百米的地方,西恩娜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在他们前面,停下的汽车排成了长龙。意大利警察已经设置了一处路障,而更多的警车正呼啸而至。
兰登环顾四周,发现罗马门右侧便是国家美术学院。学校门卫心不在焉地检查学生的证件,远处一群学生朝兰登他俩走来。兰登和西恩娜抓住时机,混在他们中溜进了学校。
国家美术学院边上有个波波利花园,兰登很有把握,假如能进入花园,他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罗马门。更关键的是,穿过波波利花园,可以抵达碧提宫,再穿过那座著名的步行桥——维奇奥桥,维奇奥宫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们怎么才能进到花园里去?”兰登问随行的学生。
“看到左边的棚子了吗?后面有一个荒废的台子。爬上屋顶,就能跳到墙那边去了。”
对方话音未落,二人就已经飞奔过去,跳过围墙,落在另一侧松软的草地上。
突然,头顶上传来小型飞行器的尖啸声,它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飞快地掠过他们头顶的树冠。
“蹲下,别动!”西恩娜对兰登说。只见飞行器兜了一个大圈,又飞回来了,再次掠过头顶。
她低声说,“这是一架无人驾驶侦察机。机上应该载有视频摄像头,会将直播画面传送回给……某个人。”
“肯定是在美术学院有人看到咱们,跑去汇报了,”西恩娜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美术学院门外,一名特工递给布吕德一个平板电脑:“侦察机发回来的,这是几分钟前的画面。”
布吕德看到一帧放大的有两张模糊面孔的图片——是一个深发男子和一名金发女子。
罗伯特•兰登。
西恩娜•布鲁克斯。
确定无疑。布吕德将目光移到地图上。他们将插翅难飞。
兰登注视着前方花园里有如迷宫一般的道路。“碧提宫在那边,”他说着指向东面。
“在那儿会无处藏身,”西恩娜望着下方一览无余的林荫道,又指了指天上盘旋的无人机。
“你说得对,”兰登咧嘴笑了,“所以我们要走它旁边的暗道。”
他向西恩娜示意林荫道入口处那一丛茂盛的灌木树篱。在这堵密不透风的树墙上,有一个拱形小缺口。西恩娜一秒钟也没有耽搁,立即钻进树荫遮蔽的通道,消失在树丛中。兰登紧随其后。
他们来到暗道的尽头,迅速冲过一块空旷的草坪后,钻进一片栎树林里,然后继续前行。终于来到碧提宫的背面,他们放慢脚步,故作镇定,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碧提宫的参观者中。
就在他俩快到出口处的时候,被一群越聚越多的游客挡住了去路。兰登隔着人群,朝宫殿前方的广场望去,只见六辆警车从各个不同方向驶入,一帮荷枪实弹的军警将碧提宫的前坪围了起来。
西恩娜很惊讶警察这么快就找到他们。“还有其他的路出去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虽然把握不大,”兰登说,“但也许还有一条路可以离开这里。”兰登指给西恩娜看远处的一条步道,它通往远离宫殿的另一座山的山脚,其中一段路正好被高大的树篱遮得严严实实,为躲避警察提供了很好的掩护。
他俩沿着小道疾行,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转,最后沿着一截楼梯向下狂奔。就在转过拐角,跟着兰登跑下楼梯时,西恩娜立刻就意识到他们钻进了一条死胡同——楼梯尽头被堵死了。西恩娜此刻感觉他俩漫长的逃亡之旅即将终结了。
但兰登表现得很镇定,他径直跑向西恩娜先前忽略了的一扇灰色小门。可他很快发现门上没有把手——门只能从里面打开。“该死的!”这下兰登眼中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无人侦察机的哀号声毫无征兆地再度响起。兰登抓起西恩娜的手,躲进了边上的一个洞里。不久,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砰砰的声音——是拳头砸在木门上的响声。
“此门不通!”门那边一个男人用意大利语嚷道,“闲人免进!”
门还是被擂得咚咚响。
“怎么回事?”那个男人又喊道。
“今早有人从这扇门经过吗?”有人问。
“没有。”
“除了正门,这里还有其他隐蔽的出口吗?”
“没了。到处都是高墙。这是惟一的秘密出口。”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完全消失了。
西恩娜站起身来。“我们该走了,”她说,示意灰色小木门的方向。
兰登皱眉:“过不去。”
西恩娜一边捏着指关节,一边往洞外走去,“相信我,教授。在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很有说服力。”
灰色小门上再次响起敲击声。坚定有力,持续不断。
保安欧内斯托牢骚满腹,却也无可奈何。显然那个莫名其妙的大兵又回来了。
他打开锁,推开木门。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是一位漂亮的金发女子。
“你好,”金发女子笑盈盈地和他打招呼。她递上一张折叠的纸条,而他不假思索就伸手接过来。等他发现这只是一张从地上捡的废纸时,为时已晚。金发女子伸出纤纤细手扣住他的手腕,大拇指死死按住他掌根腕骨所在的位置。
欧内斯托感觉手腕就像被刀切掉一般。巨痛之后,又袭来一阵被电击的麻木感。他两腿发麻,跟着一软,紧接着便双膝着地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看得兰登惊骇不已。
“点穴,”金发女子解释道,“中国人流传了三千年,当然不是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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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但丁的面具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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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萨里长廊是在一五六四年由乔治奥•瓦萨里设计的。它始于波波利花园东端,跨越维奇奥桥,直通维奇奥宫。兰登和西恩娜一路狂奔着穿过了走廊。
终于到了。
维奇奥宫也加领主宫,就像一枚巨型国际象棋棋子,矗立在领主广场的东南角。兰登将耳朵贴在厚重的木门上,双手握住推杆,轻轻拉动。木门咯吱咯吱地开出一道几英寸的缝。没人。兰登松了口气。
他们穿过中庭,看到柱廊拐弯处的一块路牌,上面的箭头指向五百人大厅。
“瓦萨里的那幅壁画,”西恩娜低声道,“在五百人大厅里?”
兰登点点头。
他们循着箭头方向,进入了这个一度是全世界最大的房间的大厅。
“真是……太美了。”西恩娜环视厅中壁画。“哪一幅是瓦萨里画的?”
“基本上都是,”兰登回答,“但是那块壁画,”他指着最右边的一幅说道,“才是我们要看的——瓦萨里的《马西阿诺之战》。在壁画中间往上的地方,你的目光沿着山坡上那两栋农舍稍微向下移一点,就会看到一小面略微倾斜的绿色战旗,还有——”
CERCA TROVA(/t∫e/r/ga/ /t/ro/va:/)。
“我看到了!”西恩娜喊道,她指着右上角的扇形区域。
兰登细细观察头顶上混乱的战争场面。只有通过死亡之眼才能瞥见真相。
兰登本以为,这幅壁画可能绘有一具尸体,死者的眼睛会对着画中另一处线索所在的方位。但不幸的是,兰登已经在画里发现了十几具尸体,却没有一具异常突出,也没有一具的眼睛特别望向某个方向。
他又试着将这些尸体用想象的线连接起来,以为会构成某种图形,却还是一无所获。
这时,大厅远端传来大门被猛地推开的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过大厅,朝他们而来。
兰登回过身,看到一名女性工作人员朝他走来。她冲他俩快步走来,一边用手指敲着手表,一边嚷嚷着大厅还没开放什么的。等她靠近,与兰登四目相对时,她立即怔住了,用手掩着嘴。
“兰登教授!”她失声叫道,看起来很尴尬,“非常抱歉!我不知道是你来了。欢迎回来!”
兰登愣在原地。他非常肯定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个女人。
“我差点没认出你,教授!”女人一面接近兰登,一面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说道。
兰登瞠目结舌,却还是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早上……好,”他结结巴巴地说。
女子环视了一圈大厅,面露不解:“小主教座堂并没有提到你今天要回来。我猜是他陪你一块来的?”
小主教座堂?兰登完全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这时,西恩娜热情地伸出手,“我是西恩娜。罗伯特的妹妹。”
“昨天晚上你和小主教座堂在那上面待了将近一个钟头,我猜你应该是回来带你妹妹参观一下?”
昨晚我在上面?
“没错……”他附和道,“完全正确。我太想带西恩娜看看了,不知是否……方便?”
玛塔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楼厅,耸耸肩道:“没问题。正好我也要上去。”
玛塔正准备领着他们穿过大厅,她突然停下来,仿佛又想起什么事情:“教授,说真的,你确定我们不能带你可爱的妹妹看点别的吗?不那么可怕的?”
兰登不知如何应对。
“我们要看恐怖的东西?”西恩娜抢着问道,“究竟是什么?他还没告诉我呢。”
玛塔转向西恩娜,改用非常慢的语速说道:“我不知道你哥哥跟你说过什么,但是我们要去看的是一张非同寻常的面具。”
西恩娜瞪圆眼睛:“什么面具?是瘟疫面具吗?”
“猜得不错,”玛塔说,“但不对,它不是瘟疫面具。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类型。人称死亡面具。”
兰登听到真相,紧张得粗声喘气。
玛塔接着说,“在十六世纪,死亡面具相当普遍。它实质上就是某个人面部的石膏模型,在那个人死后不久套模浇注的。”
死亡面具。自从在佛罗伦萨醒来以后,兰登的思维从未如此清晰。但丁的地狱……cercatrova(/t∫e/r/ga/ /t/ro/va:/)……透过死亡之眼。面具!
西恩娜接着问道:“那这张面具是根据谁的脸做的?”
兰登一只手搭在西恩娜的肩膀上,极力平抑内心的激动,平静地说:“一位著名的意大利诗人。他的名字叫但丁•阿利基耶里。”
“咽气后没多久,”兰登讲解道,“死者被平躺着放置,面部先涂上一层橄榄油。然后再糊上一层湿的灰泥,盖住面部。等灰泥结成硬块后,就能轻而易举地揭下来;再用它作模,往里面倒入新拌的灰泥。再等灰泥变硬,就制作出死者面部惟妙惟肖的复制品了。这种习俗被普遍用于纪念那些显赫名人与旷世天才。”
他们穿过一间小休息室,然后打开第二道更加结实厚重的大门。
“我们终于到了,”当一行三人来到走道外侧的时候,玛塔宣布。她向旁边让出一步,示意兰登的妹妹先进去。“面具在你左边靠墙那个展柜里。”
“谢谢,”西恩娜迈入狭窄的走廊,走向展柜,向里面一看。她两只眼睛立刻瞪得滚圆,她回头望了她哥哥一眼,满脸惊恐。
类似的反应玛塔见过千百遍;游客们第一眼看到这副面具,正视但丁死亡时那褶皱的诡异面孔、鹰钩鼻和紧闭的双眼时,通常都会被吓到甚至感到厌恶。
兰登紧跟着西恩娜大步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望向展柜里。他随即向后一退,同样面露惊讶。
玛塔暗自嘀咕道,你们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但在望向展柜时,她不由得手掩着嘴,一脸惊恐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展柜。
“但丁的面具!”她发了疯似的尖叫,“但丁的面具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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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本书 About the book
汤姆·汉克斯主演的好莱坞大片《但丁密码》原著小说;《达芬奇密码》作者丹·布朗又一横扫北美畅销榜NO.1作品
哈佛大学符号学教授罗伯特·兰登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位于离家数千公里之遥的意大利佛罗伦萨的一家医院里,眼前迷雾重重,背后追兵不停,兰登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但丁的地狱将临,亡灵毁灭倒计时中”,整个人类即将走向毁灭……所有阴谋的答案,都隐藏在中世纪文豪但丁的身上。兰登,能否拯救整个世界呢?
地狱最黑暗的地方,保留给那些在道德存亡之际袖手旁观的人。
本书金句 Key insights
● 去寻找,你会发现!
● 只有通过死亡之眼才能瞥见真相。
● 黑死病是欧洲历史上发生过的最好的一件事。
● 就在此地,正当此日,世界被永远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