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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流产的陵邑计划
  • 各位路上读书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良辰周，今天我们继续说大汉王朝第七季的故事。 上一回我们说了，汉章帝因为他无条件的宠爱和报复心理，纵容窦章德连杀四位嫔妃，然而但他最终没有收回对等的爱情，这着实令人唏嘘。事实上，到了汉章帝统治后期，曾经雄心壮志的他，发现了治国和爱情的类似之处：很多问题他想解决，投入心血，最后都无法解决。 比如说，设置陵邑。 之前我们说过，陵邑是西汉时期的一大特色产物。汉承秦制，从刘邦开始，汉朝就学习秦朝，将地方上的豪强地主、富人豪杰强制迁往关中，一个个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待着，以此达到弱化地方、“强干弱枝”的目的。具体迁到关中什么地方呢？汉朝皇帝的陵墓周围，如此一来，这样的居住区就是陵邑，其规模相当于一个中等城市，经济发达，文化繁荣，出了不少人才。 但到了汉元帝时期，他以“安土重迁”为由废除了陵邑制度，这种大规模的强制人口迁徙便不复存在。然而，这一大昏招也导致了西汉后期豪族势力逐渐做大，最后形成了东汉开国之后豪强林立的局面。尽管刘秀的基本政策就是保护豪强的利益，但无法避免的是地方官员与豪强的充分勾结。长此以往，中央的政令就难以得到贯彻执行，豪强势力迟早独霸地方，到时候就是国将不国。 东汉前期，刘秀和汉明帝用采用严刑峻法及酷吏打击豪强势力，但并不能有效地根除这一问题。说到底，严刑峻法只是权宜之计，不可能作为长久的政策，而且还导致了一系列社会问题。所以汉章帝上台后，就采取了相对温和的手段缓和矛盾。 但问题是，那些豪强地主依旧存在，不会因为皇帝把法条改宽松了，他们就原地消失、自动升天了，相反，一度被抑制的他们，还会变得嚣张起来。咋办呢？ 在这种背景下，汉章帝想到了老祖宗的好办法：陵邑。他要恢复陵邑制度。 当然，由于东汉早就迁都了，要设置陵邑就不能选在关中了，而是在洛阳周围。汉章帝的胃口也不大，他打算在刘秀的原陵、他爹汉明帝的显节陵周边设置两个陵邑，相当于工程试点。在汉章帝看来，这不难，自己能恢复盐铁专卖，恢复均输平准，就能恢复陵邑制度。于是他直接就下达诏书，说要设立陵邑。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诏书刚刚颁布，就有人站出来反对。而且还是他的亲叔叔、东平王刘苍。 刘苍是汉明帝的亲弟弟，为人沉稳，博学多才，汉明帝在位期间辅佐兄长，业绩非常突出，汉章帝登基后，他这个亲叔叔更是地位高得不得了，史书说“尊重恩礼逾于前世，诸王莫与为比”。 刘苍叔叔当然了解大侄子的想法，可为什么还要反对呢？他在奏疏里是这么写的：“我之前在外地办事，回来后听说陛下颁布了修建陵邑的诏书，想来这肯定是谣言。光武帝和明帝一向勤俭节约，故意将陵墓建得不明显。如今陛下要大张旗鼓地修筑陵邑，把陵邑作为先皇陵墓的配套措施，岂不是违反了他们的良苦用心？花费大笔钱财、耗费民力不说，无故修缮坟墓，也是很不吉利的！” 理由扯了一大堆，但核心意思就一个：小子，这事办不成啊！时代不一样啦，豪强地主早已经坐大，你想把他们从地方上连根拔起，强迁到洛阳，那阻力会有多大？你想过吗？十有八九会天下大乱！这件事你爷爷、你爹都搞不定，你以为你就能搞定？ 看了叔叔的上书，汉明帝长叹一声。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其实是有心无力的，他下达诏令，多半也是因为侥幸心理，从没有真正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于是他撤回了诏书，修建陵邑的事便再也没有人提过。东汉也就失去了最后一次自我矫正的机会。
• 2.封禅泰山，制定礼乐
  • 尽管修建陵邑的事情没办成，但经过多年苦心经营，汉章帝觉得自己的统治并不算太差，他决定向列祖列宗们汇报一下，同时也想去泰山祭告天地，告诉老天爷，自己干得还不错。 咱们之前说过，封禅泰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的，皇帝的治理要好，天下要太平，有一定功业，才有资格去泰山走一遭。之前去过的只有三位：秦始皇、汉武帝、刘秀，连汉章帝他爹汉明帝都不敢奢望。 汉章帝敢动这个念头，说明他对自己还是非常自信的。 元和二年，也就是公元85年二月，汉章帝开始东巡，他先在山东的定陶举行“耕藉之礼”，也就是亲自下地耕种，以示重视农业。几天之后，汉章帝去了泰山，祭告天地。 这一次泰山封禅，随行人员特别多，除了汉章帝的儿子，孔子后代，各路诸侯及其兄弟和子孙，还有文武百官，甚至包括了很多西域诸国的使者，哗啦啦来了一大片。阵仗整得非常大，汉章帝就决定，既然来都来了，那不如趁机再祭祀一下五帝，拜一拜孔子和七十二贤。于是，原本泰山封禅的活动安排，扩充了三倍内容。回去的路上，意犹未尽的汉章帝还去爬了太行山，登上了太行山南麓的天井关，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洛阳。 当然，回家后，汉章帝又不忘去宗庙祭祀刘家的列祖列宗，告诉老祖宗们他这一次的重大收获。 看上去他这一次祭告天地的效果不错，老天爷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为什么呢？因为回去后才一个多月，汉章帝就收到来自各地的各“祥瑞”汇报，什么凤凰、黄龙、鸾鸟、白乌、神雀……频频涌现。其实听到这，熟悉汉朝节奏的听众朋友应该意识到了，汉章帝乒乒乓乓整了一大堆，就是为了干某件大事做舆论铺垫。 啥呢？制定礼乐。其中“礼”是各种礼节规范，“乐”是音乐和舞蹈，礼乐是儒家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强调的是秩序和等级，比如说，天子应该用多少人的舞蹈，诸侯用多少，士大夫用多少，都是有着严格规定的。一旦这个规定被打破，就意味着统治秩序被破坏。春秋时期，周天子权威衰落，就没有人严格遵守这一套秩序了，所以孔子才会说“礼崩乐坏”。 当初东汉刚建立，刘秀就着手制定礼乐，到了汉明帝，他一登基，就开始大操大办：首先是改变了祭祀的礼制和规模，又命之前提到的东平王刘苍制定了两套大型歌舞，一个叫《大予乐》，一个叫《武德》，都是对刘秀歌功颂德的。 按刘苍的说法，比起刘秀的战功，他更看重德行。所以汉章帝登基后，强调德行的《武德》歌舞地位攀升，更进一步，成为东汉最重要的国家级大型歌舞，被广泛用于各个场合。 如今轮到汉章帝来制定礼乐，他可不只想满足于这种小修小补，他也想搞一套自己的“礼乐”。“乐”已经有了，那就在“礼”上搞创新。在汉章帝的授意下，博士曹褒上书，说要建立典章制度，编写礼仪大典，并表示自己愿意承担这个重任。 不过，立刻就有很多人站出来反对，比如《汉书》的作者班固，反对派的意见是：礼乐这东西多重要啊，应该大家一起讨论。制订礼乐，他曹褒有这个能力吗？ 曹褒有没有能力不知道，但大家就一个想法：这种国家级大项目，谁不想掺一脚啊？岂能让一个人独吞？ 汉章帝秒懂了这些反对派的小心思，有点不高兴，他说：“有个成语叫‘作舍道边’，在路边盖个房子，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了，谁都来提意见、插一手，这房子三年都别指望能盖成。如今修订礼乐制度，要是让一堆人来商议，只怕猴年马月也没个结果。” 章和元年，也就是公元87年初，汉章帝找到曹褒，把“汉家儒宗”叔孙通制定的《汉仪》十二篇交给他，说：“这套制度太粗糙了，而且与儒家经义不合，就交给你好好整一整吧。”还记得叔孙通制定的礼仪吗？为了让刘邦这个大老粗能理解和操作，儒家的规矩搞得少少的，过程简简单单的，最后就是个四不像，汉章帝当然看不上。 曹褒立刻领旨，在叔孙通《汉仪》的基础上，加入儒家《五经》和《谶记》上的内容，依次编写了从皇帝到平民的成年加冠礼、婚嫁礼、祭祀礼、丧葬凶灾礼，等等，共一百五十篇。当年年底，一套新版的《汉仪》宣布完工，汉章帝还没等别人提意见，就赶紧批准了。 制作礼乐，从表面上看是为了“推行教化”，但这种大型歌舞也好，七七八八的规矩也好，老百姓实际上并不感兴趣，也没打算正儿八经地去执行。汉章帝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是另有目的的。 啥目的呢？《史记·乐书》说“治定功成，礼乐乃兴”，意思是，礼乐是否完备，体现了帝王治理天下是否有成效。汉章帝这么给这个礼乐工程盖章，宣布完工，说到底就是给自己刷五星好评：毕竟儒家说只有成功的帝王才能配得上礼乐，我搞礼乐，说明我干的好啊！另外，本句好评不许点踩！
• 3.英年早逝，是非正常死亡吗？

  • 封禅了泰山，制定了礼乐，北方又传来好消息：鲜卑人入侵匈奴地界，大败北匈奴，杀死单于。北匈奴被打得支离破碎，其中五个部落、二十八万人因为害怕鲜卑人，便投降了汉朝。
    
    对于汉朝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利好——北匈奴已衰弱不堪，击败它指日可待。
    
    几乎是同一时期，班超臣服莎车，整个西域回到汉朝的怀抱只是时间问题。好消息一个个传来，汉章帝虽然怕花钱，但千载难逢的良机，他肯定想大干一场，为自己的功劳簿再画上浓重的几笔。
    
    然而不幸的是，再多的功勋，汉章帝也来不及享有了，因为他本人没有时间了。章和二年，公元88年，二月壬辰日，也就是农历二月二十九日，在位十三年的汉章帝去世，年仅33岁。
    
    汉章帝的英年早逝令人震惊，一位如此有想法、有才干的帝王，却因为死亡而不得不停下脚步，不少人为之叹惋。不过，在后世的一些学者看来，汉章帝的英年早逝，实属非正常死亡。因为从史书记载来看，汉章帝正值壮年，身体状况也非常好，怎么好端端地就死了呢？
    
    首先，汉章帝经常外出视察，巡游各地。之前说过，汉章帝在位期间共有六次大型巡游，具体来说，从建初七年也就是公元82年开始，一直到去世前一年的章和元年，公元87年，连续六年，汉章帝每一年都要去地方上考察，跑得也很远，爬山涉水，不知疲惫，可见身体条件是相当好的。而且，就在他去世前不到半年的时间，汉章帝还大规模东巡，一直抵达了淮河流域的寿春，也就是今天安徽省的寿县。回洛阳后，他又立刻投入工作。这身体实在是杠杠的。
    
    其次，史书上并没有汉章帝生病的记录。一般来说，如果皇帝去世前生病，都会加一个“帝不豫”之类的官方表述，但《后汉书》也好，东汉官方史书《东观汉记》也好，都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最后，汉章帝在去世前，精力还非常旺盛。章和二年的正月，也就是汉章帝去世前几天，济南王刘康、阜陵王刘延、中山王刘焉来洛阳朝见，其中刘康、刘焉都是他叔叔辈分的藩王。汉章帝对两个叔叔格外优待，赏赐他们很多金银财宝，接见时也是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身体有问题。而且这件事引起了官员何敞、宋意两人的不满，上书要求汉章帝少花点钱。
    
    大概还是在正月，汉章帝还去了他的大舅子窦宪家里，会见了他的偶像、当时很有名气的文学家崔骃，两人交谈甚欢。汉章帝激动地表示：“与志同道合的人聊天真是开心！要是与您朝夕相处，那该多好！”窦宪随即提醒汉章帝，崔骃此时还是平民之身，以汉朝法律，只有官员才能正式陪伴皇帝。
    
    汉章帝听劝，决定给崔骃封官，不料随着他突然去世，此事戛然而止。这也能看出，去世前一个月，汉章帝身体并无大碍，还在规划将来的人事工作。
    
    总之，他似乎没有什么问题，突然就死了。也正是因为汉章帝去世得太过突然，太没有由头，所以后世有一派学者就认为，他可能是非正常死亡——也就是被人谋害的，而最有动机下手的人，就是汉章帝最爱的皇后窦章德。
    
    理由无他，窦章德一直很不安分，她与男闺蜜郭举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再加上窦家势力大为发展，窦宪嚣张跋扈，结果汉章帝不再委他以重任，打击了窦氏外戚，于是，心怀怨恨的窦章德就毒害了汉章帝，反正她害死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一推断，这一怀疑，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这样的说法只是一面之辞，并不能作为真实的历史。一来毫无史料可证明，二来窦章德敢这么做的话，在她死后，罪行一定会被公之于众，并不会“为尊者讳”，东汉的官修史书中也肯定会留下证据。但这些统统都没有。
    
    那么汉章帝究竟为何突然去世？史书没说，可能是中风，可能是传染病之类的急性病症，或者是他不小心手被划了一下，导致破伤风，带来败血症。我们甚至可以怪罪大名鼎鼎的天花——恰好是东汉初年，天花进入了中国，汉章帝没准儿就在哪里得了天花呢？
    
    以当时近乎原始的医疗条件，中风也好，传染病也好，败血症也好，天花也好，任何一种，都能要人命，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行。
    
    胡适先生说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对于汉章帝的非正常死亡的可能性，我们可以大胆地去怀疑，去假设，但如果无法求证，咱就不能作为定论。对此良辰还是那句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请尊重历史。

• 4.丰功伟绩：汉章帝的功劳簿

  • 汉章帝去世后，对他的赞美纷沓而至。他与父亲汉明帝统治的这段时期，后世的史学家称之为“明章之治”，是东汉开国后的一个小高潮，也是历史上少见的“治世”。
    
    虽然“明章”放在一起，但汉章帝与他爹汉明帝的执政思路完全不一样，对此，三国时期的魏文帝曹丕有过很经典的一个评论：“明帝察察，章帝长者。”也就是说，汉明帝为人严厉，明察秋毫，汉章帝却是仁厚长者。汉章帝是个很温良的人，他知道人们厌恶父亲的严苛，严苛到矫枉过正，引起了天下不安，造成了不少社会问题，自己便转为宽厚温和的统治策略，缓解社会矛盾。一张一弛，这对父子充分演绎了帝王统治的艺术。
    
    尽管父子的执政思路大相径庭，但两人毫无疑问都是优秀的统治者。这也证明了汉明帝的厉害之处：儿子跟自己的思路完全不同，却是自己最好的接班人，更重要的是，儿子是汉朝最需要的接班人。皇帝选继承者不一定非要“类己”，跟自己一模一样，而是看是否契合国家的需求。仅凭这一点，汉明帝就立于许多帝王之上，而汉章帝也用自己的业绩证明了父亲卓绝的眼光。
    
    咱们还是来翻一翻汉章帝的成绩单吧。作为一个真正充满爱心的人，汉章帝的各项措施首先是基于民生考虑，只要是对百姓有益的建议，他都虚心接纳：减免赋税，削减徭役；废除残酷的刑罚，要求官员不得滥用暴力；开放公田和山林沼泽，方便老百姓耕作、狩猎、捕捞；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耕牛，改进农具，兴修水利，提高生产效率；鼓励生育，制定切实的奖励政策，让孕妇和家属都能从中获益。
    
    此外，他还是个谦虚的、有实干精神的人，他下达了很多自我批评的诏书，不是为了塑造形象，而是指出问题，解决问题。汉章帝在个人生活上厉行节俭，不搞奢侈之风，不搞铺张浪费，在位期间没有大的劳民伤财的工程，陵墓也修得简简单单。他关怀群众，愿意用双眼去看现状。在统治后期，每一年都要去地方上视察、巡游，了解民生状况，发现问题，回来之后立刻整改。
    
    凡此种种，都可以看出汉章帝在民生问题上着力很多，这也看出了他作为皇帝真切的爱民之心，他的温和与善良，让他愿意为老百姓做好事，做实事。他的很多行为不是政治作秀，而是自己恪守了儒家准则，想做一个真正的好皇帝。
    
    在文化事业上，汉章帝也很有建树。在他统治期间，著名的“白虎观会议”召开，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共识。东汉的儒学获得了飞速发展，各种学术思想层出不穷。
    
    对外方面，汉章帝虽然一开始回撤了西域都护府，但他看到班超在西域的努力后，又转变为大力支持，并对班超给予了无条件的信任。正是在汉章帝的支援下，班超在西域的开拓进取取得了决定性进展，距离收复整个西域只剩一步之遥。除此之外，汉章帝打击羌人叛乱，征讨北匈奴，都可圈可点。
    
    显然，汉章帝内外兼修，业绩突出。但在这，良辰想说一件小事。前面提到的汉章帝的偶像崔骃，在太学读书时，年轻气盛，与同学孔僖，也就是孔子十九代孙，一起点评汉武帝。两人说到，汉武帝一开始想法很好，后来却肆意妄为，可以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结果，这两人的点评被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了，便告发了他们，说两人不仅讽刺汉武帝是狗，还诽谤先帝，讥讽皇上。
    
    这导致崔骃被丢进大牢，孔僖眼看着也要被逮捕。于是，孔僖上书汉章帝：“武帝做的好事和坏事，史书上说得清清楚楚，我只是称述客观事实而已，什么叫诽谤他了？陛下即位以来的工作，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完全没有嘲讽您的意思。不过就算讽刺和批评，如果我说的是正确的，又有什么问题？如果陛下把我们俩杀了，天下人又会怎么看您呢？”
    
    汉章帝看了上书，立刻高调地宣布崔骃和孔僖无罪！
    
    如此宽容，如此虚怀若谷，如此自信！熟悉咱们中国历史朋友，一定会惊叹，这样的皇帝，历史上实在罕见。所以《后汉书》作者范晔点评说，汉章帝“乌呼懋哉”！意思是“真的太美好了”！

• 5.善良是他的好，也是他的错

  • 汉章帝做得很好，不过没有哪个帝王是完美的，汉章帝也概莫能外。
    
    比方说，汉章帝统治期间，汉朝并没有处理好与羌人的关系，战争不断，不仅大量士卒死亡，也耗费了大量钱财，造成政府财政困难，还对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了负面影响。据统计，这一段时期，汉朝西北的人口大规模减少，南方的人口却急剧增加，显然是百姓不堪战乱，不得不选择背井离乡，逃亡到相对安全的南方。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史学家们对汉章帝更多的批评，恰恰是他一贯的仁厚。
    
    汉章帝是个好人，他的好不仅是关心平民百姓，对身边的人更是非常爱护。比如他的兄弟们，汉章帝把他们都留在洛阳，不让他们去封国“就藩”，平时一起吃吃喝喝，大加赏赐。对于外地来觐见的诸侯，汉章帝不仅热情接见，送上大量礼物，还会留他们住很长一段时间。
    
    其实汉章帝的出发点也没什么，重视手足亲情，人之常理，但汉章帝为此付出的开销却是非常大的。前面说的何敞、宋意就说，在皇帝的长期庇护下，这些诸侯都已经很富有了，皇帝却还持续给他们优待，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钱财。如今水旱灾害频繁，百姓流离失所，加上边境与羌人作战，到处都要花钱，国库和地方财政已经很紧张了，皇帝却还送给诸侯们大量金银财宝，简直是本末倒置！
    
    除了因为“重视亲情”带来的巨大开销，汉章帝减轻了父亲汉明帝的严苛政策，采用宽松，减轻刑罚，废除连坐，但这也产生了负面效应。有的官员因此而工作懈怠，地方上的黑恶势力也有所抬头，犯罪者增多，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不过，最让史学家们诟病的，是汉章帝在外戚问题上的处理。
    
    之前说了，汉章帝登基后，在他的默许、纵容乃至亲自支持下，皇后窦章德连杀四妃，而汉章帝也亲自下场，打击了三个马氏的舅舅。当其他外戚都偃旗息鼓，窦家外戚一门独大已经成为铁一般的事实。著名历史学家吕思勉先生就说，这是东汉“外戚之祸之始”。
    
    诚然，我们之前说过，东汉的政治结构是刘氏皇族与顶级豪族的共治，但无论是刘秀在位期间，还是汉明帝统治时期，还没有哪个外戚可以一家独大。这两位帝王除了严厉打击外戚，还在外戚之间采取了巧妙的平衡。
    
    事实上，从汉章帝一开始的后宫来看，基本上是利益均沾，马家的、窦家的、梁家的，不仅来自不同家族，连人数都一模一样，没有谁能凌驾于别人之上。这除了汉章帝喜欢姐妹花的独特爱好，其中也能看出精心的结构设计。
    
    然而汉章帝的逆反心理，对养母马太后的微妙感情，对窦章德无条件的宠爱，让他推翻了这一切。等他回头之时才发现窦家成为唯一的受益者，危险了！
    
    或许汉章帝想要挽回这一切，但他无能为力，因为后宫完全成了窦章德的地盘，已经没有他人的容身之地。或许，汉章帝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这么做。他实在是太爱窦章德了，只要窦章德开心，他也觉得无妨。哪怕是窦章德犯了错，他也可以选择原谅，因为比起错误，失去窦章德才让他无法接受。
    
    在这一点上，汉章帝的情感大于理智。吕思勉先生就批评汉章帝说：“为人君者之不可以不知法术也。”
    
    假如汉章帝得知近两千年后有人这么评价他，他可能会觉得自己很委屈：自己也不是不懂权术，在位期间，他是抑制了窦家的势力，比如飞扬跋扈的窦宪，自己就不是批评了他，还不让他承担要职了吗？
    
    可对于汉章帝的做法，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送出了一针见血的辛辣讽刺：你汉章帝发现了窦宪有罪，却又不能真正地严惩他，这不是闹着玩吗？与其如此，那你还不如装瞎子没看到呢！因为，奸臣为非作歹而君主不知道，奸臣心中还有所畏惧；君主知道了而又不能予以处罚，奸臣便明白君主不值得畏惧，就会更加放纵大胆而无所顾忌！
    
    汉章帝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能他的想法是自己根本不需要。因为他一直很有信心，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可以牢牢地把控住、抑制住窦家，等太子成年，羽翼丰满，窦家也掀不起风浪。但汉章帝忽略了一点，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英年早逝，让他一切的设想都成为泡影。
    
    可能这就是汉章帝比起他父亲差一点的地方：在算计上，他少给自己算了一条退路。凡事都应有进有退，但汉章帝只设计了前进的方向，却没想到退路同样很重要，也就是我们常说的plan B。
    
    没有plan B，一切都要乱套：汉章帝去世后，太子刘肇还不满十岁，窦章德作为太后，加上顶级豪族的背景，必将掌控朝政。汉章帝的死，也意味着一个蓬勃向上的、政治稳定的、皇帝掌控朝政的正常时代走到了尽头，东汉的外戚专权即将拉开帷幕，混乱的时代就要来了。
    
    好了，汉章帝已经走完了他的人生路，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故事？且听下回分解！路上读书，你的音频图书馆，我是良辰周，我们下期节目再见！

本书作者About the Author

杨阳洋，暨南大学历史学硕士

特约撰稿人Special Contributor

杨阳洋，暨南大学历史学硕士

关于本书 About the book

407年大汉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篇章之一。在四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它奠基了中国疆域的基础，确立了汉文化的主流思想，更奠定了汉民族的根基，它让“汉”这个字，从东方走向世界，成为一个民族、一种文化、一种文字，乃至一种生活方式的共有名称。

自汉朝立国，一个伟大、统一而稳定的中国，屹立于东方，崛起于世界，并源源不断地向世界输出政治、经济、文化的影响力。时至今日，它所开创的范式，它的经验与历史教训，依旧在影响着我们的生活与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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