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试听
1.唐宋八大家,两大“瘾君子”,一个食钟乳,一个服硫黄
-
路上读书fm的朋友们,大家好啊,我是弗拉基米尔·大内密探零零九·良辰伊万诺夫,今天是个好日子,春暖花开阳光明媚万物生,特别适合放假睡觉吃饭打豆豆。
听了我这么多期节目的朋友应该知道,良辰我为人正派,上回呢,咱已经把赌狗钉上了历史耻辱柱。今天,咱调转斗争矛头,再往瘾君子们身上猛攻。
提起瘾君子,咱们第一时间就会想到那些滥用药物上瘾的人。确实,咱中国人的出厂设置,就对这一点很敏感。看到毒贩落网,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再踏上千百只脚;看到不明白色粉末,就想“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看到一天饿三顿的精神小伙,他们骨瘦嶙峋堪比超模的身材,也让我忍不住有拨打110的冲动。
你问为啥咱这么敏感啊?因为咱们中华民族被洋人蹂躏的一个世纪的屈辱史,就是从鸦片开始的。但即便如此,瘾君子仍然层出不穷,那些被送进监狱和拘留所的明星,都已经扎堆了。神秘组织朝阳群众就揪出了一大帮牛鬼蛇神,包括但不限于宋某野、房某名、柯某东、李某沫、陈某凡、宁某神,等等等等。到时候监狱里头开文艺汇演,他们可以跟对面的嫖娼队一决雌雄。
但令人叹息的是,瘾君子不是今天的产物。一两千年来,我们的老祖宗中,瘾君子也是层出不穷。当然了,他们服用的药物不是今天的毒品,却同样让人上瘾,并同样拥有剧毒成分,堪称是真正的毒药。
这些瘾君子中,包括了许多我们耳熟能详、很多让人景仰乃至崇拜的大人物。至于瘾君子们“入行”的理由,更是千奇百怪。今天我们就来扒一扒古代的瘾君子,看看他们到底服了什么药,到底有多上瘾,到底有多疯狂。
1.魏晋名士与五石散
要说瘾君子,就不得不从炼丹术说起。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其中就有阴阳家大行其道。阴阳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探究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奥秘,后来被秦汉的方士们学习过去,转而变成炼制丹药、追求长生的方术,一度极为流行,后来又跟道家混在一起,路就越走越邪乎了。
如果您听过良辰说的《大汉王朝》就会知道,汉朝时期,方术和炼丹大行其道,汉武帝热衷求仙问道,幻想长生不老,服用过方士们提供的丹药;著名叛臣兼大学者淮南王刘安,也是个炼丹高手——虽然最后他自己也老命不保。
就跟各种学说越发展、就越多分门别类一样,炼丹术经过数百年的变化,到了魏晋时代,光为了图个爽、而不是长生的药物便出现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五石散”,由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五种矿物构成,并由此催生出我国历史上第一批瘾君子。
第一批瘾君子的首席代言人,就是魏国著名帅哥何晏,他同时也是玄学和“魏晋名士”的开创者,当时最红的KOL之一。此公酷爱五石散,表示“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意思是五石散不止能治病,它一下肚,立刻是神清气爽,看世界只觉得“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名士们每次服用五石散,先是感到皮肤燥热,然后再发冷,其实这是一种重金属中毒的症状。这就导致了他们的一系列迷惑行为:比如裸体暴走、冷水浇身,这可能是为了散热;或者疯狂灌酒,而且非喝温酒不可,这可能是因为发冷的时候要借热酒暖身。魏晋名士长期服用五石散,皮肤会粗糙,易痒,变得极度敏感,不能勤洗澡,也不能穿太贴身的衣服,只能穿oversize的宽袍大袖,结果成了一种时尚,不管吃不吃五石散,大家都要这么穿。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人不管穷不穷,都不爱穿新衣,原因是新衣服质地比较硬,一个个偏爱一身又脏又破、几年不换的烂衣裳。这么一来,旧衣裳藏污纳垢,都成虱子跳蚤的固定窝点了,所以他们平时一起喝酒、嗑药、聊玄学时,可能还要一边捉衣服里的虱子,你笑他邋遢又狼狈,他还得意地对你竖中指:“这叫时尚!魏晋风度懂不懂?”
魏晋名士的标志性团体“竹林七贤”,里面就有如假包换的瘾君子,谁呢?著名的大诗人、玄学大师阮籍。阮籍日常严重缺乏表情管理,看到不顺眼的人就翻个白眼,标志性动作是开车去兜风,一发现走错路,就嚎啕大哭。为啥这么脆弱呢?原因是活着太难了,身处困境,无处发泄,只好借用五石散来忘忧、来避世,来痛哭流涕,可是这样一来,长期并大量服用五石散,也一点点摧垮了他的肉体与精神。
魏晋时还有一位资深瘾君子,是各位的大熟人。他的名字可能会让你大跌眼镜,那就是书圣王羲之。但仔细一想也正常:王羲之是上流人士,是当时的大名士,怎么可能出淤泥而不染呢?
王羲之流传下来的《服食帖》,就是他忧郁的独白:“吾服食久,犹为劣劣。大都比之年时,为复可可。”翻译过来是:我服药这么久了,但效果依旧不佳,不过比起之前,还算说得过去。《寒切帖》里他写道:“吾食至少,劣劣。”最近药量减少了,感觉非常糟糕。
书圣先生不仅自己上瘾,还带着一家人一起上瘾。他的身体倒是硬朗,59岁才把自己折腾没了,他儿子、另一位书法巨星王献之就没这么好运了,43岁便英年早逝。
事实上,除了王献之,因服用五石散而直接或间接身亡的不在少数:晋哀帝司马丕服用五石散,后来中毒而亡;北魏开国皇帝拓跋珪,本是一代雄主,因长期与五石散为伍,导致慢性中毒,变得猜疑、好杀,最后死于政变,年仅39岁。
最可惜的是世界级的地图学巨咖、我国地图学创始人、西晋名臣裴秀,他的名字甚至命名了月球上的环形山。可就是这么一位杰出的人物,却在服用五石散后暴毙而亡,死的非常不值。
2.柳宗元食钟乳,韩退之服硫黄
魏晋南北朝是个疯狂的年代,当五石散在南方盛行时,北方则出现了一种神秘的药物——狂药。
公元515年,北魏的冀州,有个叫法庆的和尚率众起义,史称“大乘教起义”。为了让队伍提高战斗力,法庆开发了一种“狂药”,让部众服用。服药后,平时老实巴交的农民、只会念经的和尚,纷纷变得神经错乱、极其癫狂、凶狠嗜杀,“父子兄弟不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并产生了药物依赖性。法庆的队伍因此非常残暴嗜血,到处屠杀,后来被北魏政府镇压。
如此看来,狂药就是一种药效强烈的致幻剂,但配方不见记载,从效果来看,或许含有古老又效果强烈的致幻物质——麦角菌。
狂药在历史上一闪而过。到了唐代,瘾君子们又迎来了新产品,那就是石钟乳。没错,这玩意儿就是生在深山老林的山洞里,吊挂在顶部的那些大石头柱子,主要是含碳酸钙的水溶液聚集积累形成的。今天中药也认为石钟乳可以入药,但在唐代那会儿,它地位可高了,被人们认为是用来延年益寿的宝贝。
让人想不到的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文豪柳宗元,竟是个资深的石钟乳爱好者。他还给他姐夫崔简写过一封信《与崔连州论石钟乳书》,深度交流吃石钟乳的那些事儿。
在信里头,他以石钟乳爱好者里的超级懂王自居,指导他姐夫如何挑选上好的石钟乳,说从上等石头里头生长出来的石钟乳,那是细腻光滑、熠熠生辉,靓得不得了。那药效更是非同凡响,让人“荣华温柔,其气宣流,生胃通肠,寿善康宁,心平意舒,其乐愉愉。”反正吃了这上品石钟乳,就是人间享受,让人飘飘欲仙!
要说呢,石钟乳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是今天各类钙片最主要的成分。但如果大量服用碳酸钙,会跟胃酸反应,生成二氧化碳,导致腹胀胸闷;钙物质过多,会在体内产生沉淀,又会带来便秘。果然,柳宗元的姐夫崔简服用后,整个人是“愦闷动作”,老是头晕目眩胸闷气短。
柳宗元听说后表示:您吃出毛病来,是因为吃了假冒伪劣产品了,要是跟我一样懂选品,那只会越吃越长寿!他为什么这么自信呢?因为柳宗元那张嘴实在是太厉害,大吃八方,吃常人所不敢吃,他不仅吃石钟乳吃得食髓知味,而且还敢吃蛤蟆。反正呢,乱吃乱喝的结果自然不会太好,比如崔简,才40岁就把自己磕没了;柳宗元很懂,可他本人也只活了46岁。
但柳宗元可不知道自己只能活那么点岁数,他是个安利爱好者,能不劝自己的老哥们儿也吃上两把吗?所以,他的好兄弟,“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的一代文宗韩愈,也是个瘾君子。只不过他不服用石钟乳,而是硫黄。
白居易曾经爆料韩愈:“退之服硫黄,一病讫不痊。”说韩愈服用硫黄,把自己搞得病恹恹的。更奇葩的是他服药的方式,宋人陶谷在《清异录》中大肆八卦韩大师的迷惑行为:先选一群公鸡,让它们禁欲,不准跟母鸡一起生鸡蛋;然后给这群单身公鸡喂粥,那不是一般的粥,是用硫黄末拌的粥。吃了这粥,这些鸡立刻成为公鸡中的战斗鸡,获得“火灵库”的荣誉称号。
韩愈把“火灵库”养够一千天,再杀掉吃肉,如此才宣告流程结束。可谓工程浩大、程序精密、技术含量拉满,只是令人好奇:你直接吃硫黄不就完了?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3.罂粟汤:苏轼陆游喝得物我两忘
在很长一段时间,古人上瘾的药都是各种矿物质,而到了五代乃至宋朝,正规军——罂粟,才终于登上了舞台。
虽然人们一开始注意到的是罂粟的药用性,它可以治疗痢疾腹泻,特别是可以镇痛、止咳。但很快地,歪风邪气就诞生了,有人发现,用罂粟壳、也就是所谓的大烟壳子、大烟葫芦当食材,煮粥或熬汤的时候撒一点进去,味道会上不止一个台阶。
不过罂粟壳颇为难得,这种高端吃法也只有上流人士才有。比如后唐皇帝李嗣源在当皇帝之前,曾召集属下开会,每个人面前摆的就是罂粟汤,而且还只有半盏,看来当时喝罂粟汤堪比现在吃鱼子酱。
在宋朝,罂粟汤不仅格调高,而且本身就具有成瘾性,使得它在上层圈子里非常流行。像我们非常熟悉的大诗人陆游,他就是一位瘾君子。每到午夜梦回,梦醒时分emo了,除了写诗“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就得来一杯罂粟汤续命,那效果是“一杯罂粟蛮奴供,庄周蝴蝶两俱空。”喝得物我两忘,喝了还想喝。
苏轼大学士其实也同样沉迷于罂粟汤不可自拔,有诗云:“道人劝饮鸡苏水,童子能煎罂粟汤。暂借藤床与瓦枕,莫教辜负竹风凉。”觉着这微风吹拂,天气凉爽,罂粟汤一喝,藤床上一躺,人间不就值得了吗?
他的老弟苏辙,更是发挥了美食博主的精神,在传统罂粟汤的基础上推陈出新,考虑到老年人牙口不好、胃口不佳,苏辙不辞辛苦地操起棒槌捣捣捣,将罂粟籽捣成牛奶般的汁液,还贴心地加入蜂蜜水烹煮。苏辙表示,这样一来罂粟汤“便口利喉,调养肺胃”。在这特别强调:罂粟籽是没有毒性的,可以榨油食用,但听众们千万不要模仿苏辙的行为。因为私自种罂粟,哪怕只食用罂粟籽,也是要判刑的!
到了明朝,鸦片出现了。众所周知,明代皇帝多奇葩,万历皇帝在其中也算是最妖艳的那一撮。他老人家当了48年皇帝,长期罢工不上朝,这闷在房间里,既无游戏可打,又没抖音可刷,只好跟后宫佳丽造娃,把时间消遣打发。长期以往身体吃不消,就得服用传说中的宫廷秘药,福寿膏。
啥是福寿膏呢?其实就是鸦片。这玩意儿号称能让皇帝重振雄风,咱万历皇帝吃的是不亦乐乎。
可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名叫福寿膏,但不能添福,也不能益寿,只会日益掏空你的钱包和身体。根据《明神宗实录》记载,万历皇帝曾经谕旨,说自己被湿毒所伤,足心疼痛,而且时不时头晕目眩,步履艰难。
其实,哪能啥事都怪湿毒呢?这分明是陛下您自己磕福寿膏实打实磕出来的。清代学者俞燮就认为,万历皇帝中的是“乌香之毒”,被鸦片给害了。
4.珍爱生命,不当瘾君子
那么问题来了,古代瘾君子这么多,难道没有人阻止吗?
当然是有的,像唐代的“药王”孙思邈,在他的医学名著《备急千金要方》里,就对五石散重拳出击。他先是戳穿了瘾君子们的真面目:“有贪饵五石,以求房中之乐”,你们这些服五石散的,别搁这装名士风度了,不就是为了壮阳嘛,谁不知道呀?
接着他痛心疾首地说明了五石散对人体的危害,并表示如果有人看到了五石散的邪恶药方,一定要一把火给他点了,千万不要留存下来。言辞恳切,字字泣血,良辰我表示,支持孙医生的正义爆杀!
元朝头号名医朱震亨则发现了罂粟的危害性,认为罂粟入药,虽然有效,但“杀人如剑,宜深戒之”。不过想靠一两个医生大声疾呼来禁毒,实在有点强人所难。真要来一场大规模的“破冰行动”,还得靠依法治国。
在清朝,鸦片是什么玩意,大家都已经很了解了,皇帝们也是一清二楚,知道这玩意儿祸国殃民,雍正、嘉庆、道光诸位皇帝,都对鸦片重拳出击。尤其是道光年间的《钦定严禁鸦片烟条例》,要求瘾君子在一年半之内必须戒烟,否则就“绞监候”,直接给判个死缓。而鸦片贩子、开设鸦片馆的商人,包庇走私的官员、提供货源的洋人,一旦被逮捕,就地正法!
然而,清代官员表示:“你跟我说法治我都觉得好笑!”晚清的官场、社会已经烂透了,这些貌似威力巨大的法令无人执行,地方官因为收受贿赂而包庇鸦片走私,遍地烟民却无人管理。法律成了一纸空文。想要不当瘾君子,还要从自己做起,必须绝对以及肯定要抵制,千万不能沾边!
今天咱就聊到这里,路上读书,你的音频图书馆,我是良辰周,我们下次再见!
-
分节阅读 Table of contents
特约撰稿人Special Contributor
陈良超,华南师范大学历史系在读研究生
关于本书 About the book
探索史书夹缝里的新奇故事,角度刁钻,逼格满满,不一定有用,但一定有趣。
以阮籍嵇康为代表的竹林七贤,宽衣敞袍,欲飘欲仙,留下一段文学史上魏晋风流的美好传说,殊不知,那可能是嗑药之后的迷幻与癫狂;书圣王羲之,字写得天下第一,对于嗑药一事更是直言不讳,在作品中写道,最近药量减少了,感觉非常糟糕;唐宋八大家中,文豪柳宗元竟是个资深石钟乳爱好者,韩愈则喜欢服用硫黄,把自己搞得病恹恹的。
本期大内密探,咱们就来扒一扒古人的嗑药史,告诉各位:cp能磕,头也能磕,药,不能乱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