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Table of contents

• 试听 1.这个世界是不会被你改变的

  •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华语电影史上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一部电影，中国台湾导演杨德昌的代表作《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小明，一个大众的不能再大众的名字。拥有这个平凡名字的，也是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孩儿。女孩十五六岁年纪，刚开始读高中，好像一朵花，刚刚含苞欲放。这朵花长得很清秀，但绝对谈不上有多么漂亮。不过，不够漂亮，不意味着没有魅力。少男少女情窦初开之际，本就复杂微妙。何况男女之间的吸引，又是一个极为玄虚的事儿，有时候最好看的人，往往并不是最受喜欢的。小明白皙的面孔之下，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清澈，这清澈之中有隐隐的愁苦，更有深深的坚韧。这些层层叠叠的气质混合到一起，对于同龄的男孩子们而言，就成了一种难以言说、但更加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所以，小明的身边，从来不缺男孩子，甚至是，在整个台北市都相当风云的男孩子。
    
    故事刚开始时，小明的男朋友，是一个未成年人黑帮的老大，哈尼。虽然是未成年黑帮，但是正所谓宁惹黑社会，不惹十八岁。半大小子下手，是最没轻没重的，何况这些半大小伙子干脆自己混黑社会了呢？但这时候，哈尼还并未正式出场。因为他的手上沾了人命官司，不得已，跑到台南避风头去了。
    
    老大走了，老大的女人留下了，这上不得台面的故事就多了。
    
    电影最开始，就表现了一场校园中的争斗。深夜里，一个教室的灯忽然熄灭，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孩子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去。而另一头，一个同龄的男生翻窗而逃，早潜伏在黑暗中的一伙小流氓们，顿时蜂拥而上。黑暗中，男生四下奔走，眼看无路可去了，却天可怜见，一脑袋撞上了自己的救兵。两队人马在黑暗的校园里疯狂追打，最终男生不仅成功击退了埋伏自己的混混们，还成功地逮住了一个对方的人。
    
    男生人称“滑头”，是跟着哈尼混的，半夜到学校来，其实是为了和小明幽会。自打哈尼远走台南避难之后，帮派内部出现了一阵权力的真空，底下几个有势力的男孩子们，在这场过早的权力的游戏当中，也忍不住想跃跃欲试。滑头是个官二代，家里有点势力，自然不甘心在这场角逐中落后于人。何况，当上老大，除了一呼百应的快感，还自然能继承老大的女人呢。
    
    但是，现在还不是把这一切摆在台面上的时候。
    
    哈尼远走台南以后，惦记着小明的，何止滑头一人呢？学校附近片场的导演，学校小诊所里的医生，打篮球的热血少年，还有深藏不露的司令之子。当然，其中还有我们的男主角，由少年张震扮演的小四。
    
    校园暴力事件发生后不不久，小明便和小四相遇了。小四被小明吸引，没有哪个适龄男孩子，能逃过小明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而小明对小四，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个男孩子，和其他那些每天都缠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子都不一样，他不会在夜里悄悄地扑向自己，不会明目张胆地抚摸自己，相反他永远和自己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分寸。
    
    小四明白，小明是哈尼的女朋友，喜欢归喜欢，但是不能越界。小明笑着说，你还真是老实，你这种人将来肯定要吃亏。不过，你这种讲原则的正义感，和哈尼很像，哈尼虽然是黑帮老大，大家怕他怕得要命，其实骨子里是个老实人，忍不了这个世界的肮脏与龌龊，上去就是干。我每次都想跟他讲，这个世界是不会被你改变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二人刚刚相识不久，对于彼此心中的好感，还都含而未露。
    
    二人逃课来到学校附近的片场，这里是专门生产幻梦的地方，可小明却在这里，说出了这一句无比现实的话。只不过，此时的小四，还理解不了这句话的含义。不说到底能不能改变，就连什么是他的世界，小四都还搞不明白。相反，对于小明来说，这个冰冷坚硬的世界，过早地，变成了她肩膀上的重担。
    
    当导演相中了她，要她来试镜的时候，她说哭便哭，说笑便笑，深得导演的赏识，但是，小明却再也不来了。因为她心中明白，这全是假的，这只是做戏，这里的温柔乡固然五光十色，但对于自己说，外面还有一个风雨飘摇的现实世界。片场里的哭和笑是假的，外面世界里那些痛切心扉的苦笑和强忍住的悲泣，才是真的。
    
    小明生长于一个单亲家庭，跟母亲相依为命。国民党败退的时候，有个当兵的亲戚带着母女俩一起来到台湾。结果世事难料，回不去了，亲戚结婚生子，一大家子人需要他养，小明母女只能另谋出路。
    
    于是，母亲选择去有钱人家里做帮佣，能挣几个钱暂且不论，终究管住了吃与住。日子虽然艰难，但总算将女儿供到了高中。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母亲的身体再也挺不住，一夜之间便病倒了。这个无依无靠的家庭，不仅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更增添了深不见底的医药费账单。而现在，母亲倒下了，这一切都要靠小明来维持了。
    
    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靠什么维持呢？
    
    被生活逼迫地过分早熟的她，只能依靠男人。这既是一个过早成熟的女性的悲哀，也是那个病态社会的难以化解的顽疾，更是在象征意义上，台湾如同一叶扁舟，在世界的大洋和历史巨浪之间，来回颠簸、无法靠岸的写照。可以说，杨德昌在小明这个角色身上，投入了几乎令人心碎的怜爱。
    
    也正是这样，小明虽然与小四情投意合，但始终没有捅破这层春心萌动的窗户纸。小四在学校里说，他可以保护自己。可是，他真的可以吗？当校园乐队的演奏逐渐停息之后，小四的声音也弱了下来。小明丝毫不怀疑这个男孩的真心，但她也深深地明白，小四的勇气，仅仅来自于青春荷尔蒙的骚动。小明也许并不知道小四家里的种种困难，但在他逐渐细微的声音之中，小明听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无奈和惶恐。
    
    所以，当哈尼惨死于帮派斗争，母亲的病情也进一步加重之后，小明无计可施，只能委身于校园里的小医生，希望小医生能收留她们。对她来说，这不是男女之情，这只是一种生计而已。在得知小医生马上要结婚后，漂泊无依的母女俩只能转头司令府上，而小明也顾不得司令的儿子和小四是好朋友，毅然决然地接受了司令之子的追求。
    
    小明不是不需要青春的美好、爱情的滋养，但是，她更需要照顾好自己的母亲，更需要在现实生活中寻找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庇护之所。
    
    这就是小明的世界，不停地不停地在泥泞中挣扎，却始终看不到光明。她深深地明白，这个世界是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的。她早就绝望了。辗转于不同男孩子身边的时候，她也清醒地知道，这些男孩子并不是真心实意地爱她这个人，不仅不爱，还多少有些看不起。他们利用手头的财富与权力，换取她对他们的依附。他们那么自私，想要改变她，想让她按照他们的想法去生活。
    
    如果不呢？那就毁了她。
    

    
    

• 2.人却是很容易被世界改变的
• 3.荒唐岁月，残酷青春

本书作者About the Author

杨德昌，中国台湾电影导演、编剧。其电影作品深刻、理性，有强烈的社会意识，被称作“九十年代最具影响力的台湾大师之一”。无需怎样深邃的命题，也无需多么特殊的题材，哪怕就是日常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风吹草动，一日三餐里最为平淡的苦辣酸咸，在杨德昌的镜头之下，都能被揭示出无数令人振聋发聩的更深层次的真相。代表作有《一一》、《恐怖分子》、《海滩的一天》、《独立时代》。

特约撰稿人Special Contributor

廉德贵，先后就读于南京大学、北京大学，只学文学。二十余年来一直在扮演一位影迷，不论主业是什么，副业都是看电影。

关于本书 About the book

“这个世界不会为你而改变什么的，我就像这个世界一样是不会为你而改变的。”

影片以上世纪60年代的一起少年凶杀案为切入点，徐徐展开了一幅台湾社会的全景画卷。这里有白色恐怖之下挣扎求生的中年男人，有大人缺位之后少年少女们的江湖风云，还有青春岁月里懵懂而残忍的初开情窦。杨德昌用缓慢的节奏搅动起人心里的波涛，用内敛的笔调刻画出属于一个时代的冷峻轮廓。

影片斩获1991年金马奖最佳影片、最佳原创剧本，和1991年东京国际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