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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听
1.她没养过猫,17年来却每天坚持买一罐猫罐头
- 你好,这里是路上读书,我是彦磊,午夜十分,翻开一本好书,陪你度过这喧嚣时代的每一个夜晚。 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故事,来自美国作家威廉·布里顿的《斯特朗先生与平德里克小姐》。在人口老龄化日趋严重的今天,老年人的赡养,无疑是迫切又艰巨的社会问题。尤其是那些独居的老人,这一点更为突出。今天的故事,讲得正是一位独居的老太太,17年来,她每天都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进出,每天都坚持穿过三条街道去买一罐猫罐头回家,但奇怪的是,她家里并没有养猫。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一起来听听,这是怎样一个故事吧。 平德里克小姐一直是奥尔德肖特中学的历史老师。17年前,也就是她72岁那年,她才光荣退休,然后悄无声息地隐居在镇子的一个小木屋中。由于她任教时间长,学校里的老师都认识她,许多老师刚刚入行时,还是在她的鼓励和帮助下,度过了最开始的阶段,这其中,属斯特朗先生受到平德里克小姐的关照最多。 在这17年里,斯特朗不止一次地想到家里去拜访她,但每次都被她拒绝了。斯特朗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只是在一次打电话时,平德里克小姐说:“我已经是个老太太了,我想保护自己私人空间。我想可以在放学后和你在教室聊聊天,但我家不欢迎任何访客。” 多次被拒绝后,斯特朗只好作罢。不过,他发现这17年来,平德里克小姐有一个固定的习惯,那就是每天中午12点15分,都会不辞辛苦地走过学校门口,穿过三个街区,去一家食品杂货店买东西,然后在下午1点时回来。她走路的时候挺胸抬头,步伐矫健,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小纸袋,好像生怕有人会从她手中夺走。 平德里克小姐的这个购物习惯持续了这么许多年,无论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她都会准时准点前往那个食品杂货店买东西。每天,斯特朗都在教室窗前看着她自信又守时的身影从学校门口经过。可是今天,平德里克小姐却还没出现。 斯特朗想平德里克小姐或许生病了,很可能病的不轻,需要人来帮助。他想到平德里克小姐家里去,也许不用进入室内,只要在门外询问一下,得到她的回应,他也就安心了。 平德里克小姐的小院子长满了常春藤,常春藤爬上了小屋,生机盎然中掩盖了小屋墙面急需重新粉刷的现实。斯特朗按了门铃,但屋内并没有铃声响起。等待片刻后,他又开始敲门,但他不敢太用力敲,因为旁边窗户上的玻璃已经裂开了,其中一块玻璃已经不见,一块硬纸板勉强贴在窗上。 依旧没人回应,斯特朗最后决定试着扭动门把手,没想到门嘎吱一声就开了。但仅仅打开不到12英寸,门就被什么东西挡住推不动了。斯特朗从缝隙中挤了进去,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堆箱子挡住了门。在箱子旁边,还有一堆杂志和报纸也挤在门口。斯特朗喊着平德里克小姐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是一片寂静。在寂静中,还传来轻微的沙沙声,那是老鼠四处逃窜的声音。 斯特朗先生决定进客厅一探究竟,可还没等他走进,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他——平德里克小姐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死了。死去的平德里克小姐面露惊恐之色,身子压着一块破旧的地毯,毛毯被拉扯扭曲变了形,一盏旧的黄铜灯被打翻在地,里面的白色玻璃罩也碎了。她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刺穿了她手心的皮肉,说明她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斯特朗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疾病或者伤害能造成如此的痛苦。他在屋子里四处寻觅了一圈,厨房的橱柜里有一盒老鼠药,但盒子是空的。洗碗池里放着两只白色的茶杯和一把茶匙,都已经清洗干净了。 斯特朗面色苍白,有种想呕吐的感觉,只想赶紧离开房屋,他跑到学校正对面角落里的一个电话亭,给当地警方打了电话。 警车很快就到了,侦讯人员拿着公文包、照相机、检测设备走进了屋子。一段时间后,平德里克小姐被盖上一条床单,放在担架上,抬上了车。警察要将她送去司法解剖。 罗伯茨警长走出小屋,坐上车,他向斯特朗招手示意,让他过来坐下,了解一些情况。斯特朗表示,他只知道平德里克小姐一直独居,也没听说过跟谁结怨,她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身体似乎挺健康的,这从她平时走路的姿态可以大致判断出来。 斯特朗摘下黑框眼镜,擦了擦,问道:“这是一起谋杀案吗?” “法医说她是中毒身亡的,典型的砷中毒。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下午。”警长说。 斯特朗想到了厨房里的那盒老鼠药。但那个盒子太皱太油腻了,警察没法获取任何有用的信息。至于洗碗槽里的茶杯和茶匙,也被清洗过了,同样没法采集指纹。不过,让斯特朗疑惑的是,平德里克小姐从不允许别人去她家,为什么昨天她会接待一位客人呢? 警长决定和斯特朗一起去那个食品杂货店,问问平德里克小姐每天都买些什么东西。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售货员说平德里克小姐偶尔会买些不新鲜的蔬菜或者长面包,但她每天肯定会买一罐金枪鱼风味的猫粮罐头。 “猫粮罐头?那可就奇怪了,我们的人在她屋子里仔细排查了好几遍,连一只猫的影子都没有。”警长说,“而且我们连喂食碟、硬纸箱子什么的都没见到,她家里一丁点养过猫的痕迹都没有。” “或许,猫逃跑了吧。还是说,你是认为凶手毒死平德里克小姐后,带走了她的猫?”斯特朗坐在车后说,“只是这种情况下,平德里克小姐怎么会给凶手倒一杯茶或咖啡呢。” “整件事看起来都很疯狂。没有杀人动机,凶手偷了只猫,如果我们要找的是个疯子,那可太难找了。”警长发动车子,然后回过头来对斯特朗说,“查案是警察的事,你先回学校上课吧。” 两天后,罗伯茨警长跑到斯特朗的公寓来,无奈地请斯特朗协助破案。在这个地区,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平德里克小姐,大家都催促警察尽快破案,连警察局的局长也给出了命令,要求警长24小时内必须破案。 斯特朗嘴上说着自己只是个教书的,不想插手警察的案子,但开过玩笑后,还是询问警长想让他做些什么。 警长说:“你班里有个叫做加里·埃金德的学生,我想跟他聊一聊。只是我一个人过去的话,他家人可能会因为我的身份而紧张不安。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这样他至少会对你敞开心扉。” 斯特朗摇了摇头,他想知道,警长找他的学生问话,是不是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警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记事簿,从里面拿出一张小纸条。那是一张学校版晨报的收据。收据上的日期正是平德里克小姐死亡的日期,而在收据上还写有“取消订阅”和加里的名字。 警长说:“这张收据是后来在平德里克小姐的小屋里找到的。现在看来,那天的访客应该是加里·埃金德。而且我们也查到了在你们学校,加里负责递送这些报纸,赚取几美元的酬劳。” 那张收据确实是斯特朗学校版的晨报收据,一般只在学校内部派送,而且在校师生订阅都有优惠价。但平德里克小姐已经离开学校多年了,按理说应该没法以学校的优惠价订购到这份晨报的。 “还有一件事,我们了解到加里的手背上有好几处划伤,那痕迹像是被猫挠伤的。”警长继续说。 斯特朗四肢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警长走到他旁边拍着他肩膀说,他不想陷害那个孩子,只想问问收据和手背上抓痕的事。 将近晚上八点时,他们来到小镇尽头的一间小平房。斯特朗敲了敲门,警长站在身后。一位面容憔悴,头发灰白的女人开了门。她一见到斯特朗就很高兴地请斯特朗进门。警长也跟着进门。斯特朗介绍了警长的身份后,对那女人说,他们想和加里聊几分钟。 这时,房子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开门关门的声音。警长也跑了出去。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是扭打声,最后是警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起来,加里,我不想伤害你,进屋去。” 不一会儿,警长带着一位穿着蓝色牛仔裤、法兰绒衬衣和白色运动鞋的年轻人,走进屋里。埃金德夫人喘着气,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双苍白的手捂住了脸。她询问斯特朗老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斯特朗安慰着说,警长只是想向加里了解一些事。 警长低头盯着男孩问:“你周二那天是不是去过平德里克小姐的家?” 加里面露犹豫之色,望着母亲忧心忡忡的脸,又望向他的老师。斯特朗看了一眼警长,摇了摇头,然后他在男孩的椅子旁边蹲下来,温和地说:“加里,我相信你不会做那些错事的,你只要说一下那天做了什么就可以。” “但我确实做了一件错事。”加里啜泣地说。一听到这话,埃金德夫人惊呼起来,连问儿子做了什么事。但斯特朗反而没有很大的反应,静静地等待加里继续说下去。 “去年的时候,平德里克小姐找到我,说她也想订一份报纸。我知道学校版晨报的优惠价只能给在校的老师和学生,但平德里克小姐确实是一个好人,而且给她送报也不麻烦,我就偷偷答应了。这件事我一直不敢说,因为说了,他们就不让我送报了。”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犯错’的事对吗?”斯特朗依旧温和地说,“她周二让你过去,是想把钱给你对吗?” 加里点了点头。他告诉斯特朗说,那天平德里克小姐让他进屋后,给他倒了一杯茶。加里不喜欢喝茶,他说那个屋子有点吓人,但他不想回绝平德里克小姐的好意,就把茶喝了。喝完茶后,平德里克小姐说她要取消订阅报纸。结清了订阅款后,加里就给她开了一张收据,然后就离开了。只是他没想到,第二天就听到平德里克小姐去世的消息。 罗伯茨拍了拍斯特朗的肩膀。“这故事很精彩。但是你怎么解释你手背上被猫抓伤的痕迹呢?说一说,你把那只猫怎么样了?” 加里望向自己的左手,又疑惑地望向斯特朗,似乎在询问斯特朗被猫抓伤是什么意思。斯特朗站起身来,然后说,警长只是想知道你手背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才不是猫挠的。”加里说,“是个女孩弄的。我和她开了个玩笑,她一急就用指甲掐我的手背,我想把手缩回去,就这么留下划痕了。” 但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警长满意,他摇了摇头,要问加里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但加里紧闭着嘴,低头盯着地板。斯特朗摘下眼镜,用领带擦了擦,然后对警长说:“我知道,你认为加里在撒谎,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加里一听到你的身份,撒腿就跑。还有那个女孩的事,加里不愿意说出她的名字来。这些都是你怀疑加里在撒谎的理由。但如果加里没撒谎,这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试想一下,加里离开平德里克小姐家时,她还活着。第二天就听说她被人谋杀了,而平德里克小姐这些年来就只有他这么一个访客,他自然意识到自己会成为头号嫌疑犯。然后一个警长深夜到他家来,他慌张从后门逃走,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凶手,但害怕被警察认为是凶手。 “至于女孩的事,就更好解释了。我想我们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会对女孩做些无理甚至放肆的举动,挨女孩的打也很常见。但挨打过后,大人来问怎么回事时,我想孩子都不会说出来的。 “所以,至始至终,加里是在害怕,他害怕被学校知道他给一位校外人员送报纸,而丢掉送报纸的工作;他害怕你怀疑他是杀人凶手,而把他逮捕。而我一直相信他,我相信周二那天,他去了趟平德里克小姐家,拿到了欠下的钱后,给了她一张收据,然后离开。这些都是真的。” 听了斯特朗的解释后,警长半信半疑,因为如果斯特朗说的真的,那么他一直在找的那只猫哪去了。他逼问斯特朗,该如何解释那只猫。斯特朗笑了一下,然后说,恰恰是那只不存在的猫证实了加里并没有撒谎。 斯特朗说:“我们都掉入了那只猫的陷阱里了。我们都以为平德里克小姐家里养了猫。其实,那只猫根本就没存在过,没有猫窝,没有养猫的痕迹。如果我们把猫是不存在的这件事给确定了,那么平德里克小姐的死也就容易解释了。 “平德里克小姐家里鼠患成灾,我没见过哪个养猫的人,家里还有那么多的老鼠能够明目张胆地在屋里乱窜。而且养猫的人,怎么还会买老鼠药呢?那盒老鼠药一整盒都空了,就算是有凶手要杀人,也不至于用到一整盒老鼠药。平德里克小姐买老鼠药是因为她被成群的老鼠所困扰,而这更能说明她没养过猫。” 屋内一片寂静。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之后,警长才问,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一位与世无争地老太太,在没其他访客的情况下,谁还能对她下毒手呢。 斯特朗说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只有一个人可能做这件事,那就是她自己。” “我很早就认识平德里克小姐了。她是非常自立的人。退休后,不愿我们拜访她,也不愿我们资助她。我猜,她退休的时候应该做过一些投资,她觉得这些收入再加上她的退休金,够她一个人过得很好。 “但后来,或许投资失败了,或许物价上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具体原因我不得而知。但看看她那房子的破败情形就知道,她已经根本没有足够的钱来维持正常生活了。所以才偶尔买些不新鲜的食物,用学校的内部价来买一份报纸。 “即便如此,她仍然想保持自立。因此不允许任何客人来访,以免看到她凄凉的处境。直到那一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底没了生活来源时,摆在她面前的也许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毕竟对于她来说,接受援助,就跟遭受侮辱一样。 “但在这之前,她要取消订阅报纸,还清报纸的订阅费。所以当送报纸的加里离开她家后,平德里克小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茶中混入了老鼠药,然后慢慢喝下那杯有毒的茶水后,又习惯地清洗干净了茶杯和茶匙。然后,胃部才开始剧烈的绞痛,她一个人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 斯特朗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睛湿润润的,闪闪发着光。警长对于斯特朗的推论很是惊奇,但是否真如斯特朗推论的那样,还得等他检查平德里克小姐的财务状况后,才能作最后的确认。只是他还不明白,为什么平德里克小姐每天都要买一罐猫粮。 斯特朗没有着急说出答案,只是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一盒金枪鱼口味猫罐头的售价,大概是人吃的金枪鱼罐头的三分之一。在过去的几年里,这几乎是唯一能维持平德里克小姐生命的东西。” 以上是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故事内容。故事中,独居的平德里克小姐无疑是一个体面的人,她自尊自立,秉持着一种高贵的生活态度。到了晚年,生活陷入困顿,一贫如洗,可她还是坚决拒绝别人的援助,更不让别人拜访她。因为在她的生活里,别人的帮助,等同于怜悯,而怜悯就意味着人格侮辱。 而为了勉强活下去,她又不得不选择吃猫罐头来维持生命。直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她才选择以自杀的方式,离开人世。平德里克小姐自尊自立的生活态度,是值得敬佩的,但她狭隘地理解了人与人之间的互助行为,而让自己的生命走进了死胡同。她所引以为傲的高贵生活态度,最后成了她不体面地离开人世的根本原因。 好啦,以上就是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内容,听完之后,您有什么想说的,欢迎留言评论。路上读书,您的音频图书馆,我是彦磊,我们下一期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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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作者About the Author
威廉·布里顿(1930-2011),美国推理小说家
著作有《The Man Who Read Mysteries》和《Mr Strang Picks Up the Pieces》等。
特约撰稿人Special Contributor
陈川明,不自由的自由撰稿人
关于本书 About the book
平德里克小姐退休后,每天固定的时间,都会到一家食品杂货店购买一罐猫罐头。十几年来,这个习惯她始终坚持不变。直到有一天,她没有如期出现。
斯特朗先生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上门探视,却发现平德里克小姐面容恐怖、身形扭曲地死在自己家里。更让人惊讶的是,平德里克小姐每天都买猫罐头,家中没有一丝一毫养过猫的迹象,反倒是成群的老鼠在家里乱窜。
警察在她家的洗碗池里,发现了两个清洗过的茶杯,厨房里还有一包空了的老鼠药,警察锁定了当日造访平德里克小姐的嫌疑人,然而,随着案件的进一步侦查,浮出水面的却是一个让人唏嘘不已的隐瞒了十几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