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试听
1.一首异域风情的音乐,让他命丧他乡
- 你好,这里是路上读书,我是雪坤,午夜十分,翻开一本好书,陪你度过这喧嚣时代的每一个夜晚。 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故事来自英国作家毛姆的《驻地分署》。职场中,我们会遇到许多不同文化背景和成长经历的人,这种文化差异,往往会给我们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所以相互尊重,彼此理解显得尤为重要。在今天的故事中,上司与下属因不同出身背景,代表着不同社会阶层和意识形态,他们之间会产生矛盾是可以意料的,只是矛盾最终会以什么方式消解呢?一起来听听看。 驻地代表沃伯顿先生戴着遮阳帽,穿着帆布库和白皮鞋,拄着金头白藤手杖朝南面的栈桥走去。他内心五味杂陈地等待着新助手库柏的到来。这么长时间以来,沃伯顿是驻地唯一一个白人,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孤独生活,现在另一个白人的到来,他总感觉有些惴惴不安。 船靠岸了,一个男人从船里钻出来,健步登上岸。警卫们持枪向他敬礼。沃伯顿彬彬有礼地朝他伸手,客气地问他是不是库柏先生。库柏开玩笑反问道:“难道你还在等别的人。”但沃伯顿没有笑。 走进大杂院,沃伯顿安排好库柏的住宿,邀请他共进晚餐。库柏给他的印象并不太好,他虽然身材高挑,体格精瘦,但一张蜡黄的脸没有一点血色,穿着卡其布短裤和衬衫,戴着破旧的遮阳帽,看上去既寒酸又邋遢。 沃伯顿回到房间,洗了澡,换上白色的无尾礼服,着装打扮非常正式,仿佛要在伦敦的某个俱乐部用餐似的。他走进餐厅,等待着库柏的到来。库柏还是一副之前的打扮,这让沃伯顿脸上的笑容冻结为冰霜。 “你不必因为我的缘故而费心打扮。”库伯流露出戏谑的神色说。 沃伯顿两眼冷冷地看着他,有些生气:“穿燕尾服用餐是我的习惯,在驻地这么多年我一直如此。”这是沃伯顿保持内心那份正统自豪感的方式,如果不这样,而是随波逐流、迁就周围环境,他就会丧失自尊,当地人也不会再尊重他。 “是吗,这个我可做不来。”库伯说。 两个穿着得体的男佣端着酒菜上来,这让他们谈得费劲的话题有了一点缓和。用餐期间,沃伯顿提到了一个叫亨纳利的小伙子,巧的是库柏刚好也认识,曾和他在同个军团服役过。沃伯顿说这小伙子他老朋友巴拉克劳勋爵的侄子,毕业于牛津大学,曾在军团服役,是个一流的运动员,如今却堕落成一个无赖,还被关进警局。 库柏说:“他倒是攀了门好亲戚。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连在牛津大学读书都要嚷得众人皆知。” 这话让沃伯顿脸色难看。他故意问库柏毕业于哪个学校。这刚好刺痛了库柏,因为他是殖民地的居民,只能在没啥名气的学校读书,所以才连军官的资格也没能拿到,说到这些,库柏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沃伯顿眯着眼睛看着他,晚餐不欢而散。 临走前,库柏委托沃伯顿帮忙找个男佣,然后就穿过花园,走回自己的平房。沃伯顿站在花园里,纳闷上级怎么会派这样的人过来。他抽着雪茄,往花园深处走,在长条形的藤椅上坐下。周围的花香,忽明忽暗闪烁着的萤火虫,美丽、静谧的夜景,让他心情舒畅,有了息事宁人的念头。 沃伯顿有着一段不同凡响的经历。21岁那年,他得到了一笔数量可观的遗产,这让他从牛津大学毕业后,就沉溺于酒色之中。他跟着上流社会的人到处参加酒会,把各种盛大酒会的请帖挂在壁炉架上,满心欢喜地向人展示。 为了奉承上流社会的精英分子,他经常举办盛宴,和他们玩惠斯特纸牌,输多少钱都无所谓。他隐约察觉到朋友都在背后嘲笑他,但为了面子,他只好继续挥霍,结果34岁那年,他就倾家荡产了。 一位位高权重的朋友在他走投无路时,帮了他,让他来到婆罗洲,当起驻地代表。转眼二十年过去了,沃伯顿依旧和形形色色的名门淑女、贵妇们保持着书信联系,对《泰晤士报》上各种贵族情况也是满腔热情,了如指掌。他费力地抓住这些信息,好像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未间断过似的。 当然,他也融入了这里的生活,这个职位使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地满足,他就像这里的主人,走到那儿都有人跟在后面奉承,这让他很受用。他成了一个执政严格、公正,也值得信任的行政长官。他很了解当地的马来人,知道他们胆小怕事,异常敏感。所以他提醒库柏处理事情时要耐心些,和蔼些。库柏哈哈一笑,显得傲慢无礼。沃伯顿知道库柏能力强,但对当地人太过粗鲁了。 一个星期后,沃伯顿再次邀请库柏共进晚餐。这次库柏穿着不大合身的礼服赴宴,沃伯顿有些欣慰。用餐期间,沃伯顿把找来的男佣介绍给了库柏。男佣叫阿巴斯,是沃伯顿领班的侄子。沃伯顿与白人交谈时各种挑剔,与当地人交流时和蔼可亲,这个分寸他拿捏地特别好。 “能找到这样的一个男佣,你的运气真好。”沃伯顿说。 “只要他能帮忙擦鞋,倒酒,按照吩咐做事,其他的他都无所谓。”库柏表示。 沃伯顿抿着嘴巴,没有回答他。这次晚餐,双方吃得还算开心,沃伯顿还拿出了一瓶珍藏多年的波尔多葡萄酒。喝着酒,沃伯顿开始天花乱坠地说起他与达官贵族交往的种种经历。库柏注视着他,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库柏听过沃伯顿因巴结贵族,输掉家产的荒唐事。在沃伯顿陶醉在自己的过往经历时,库柏说现在战争至少做了一件好事,把英国的那些贵族阶层给打没了。 “可怜的库柏,希腊和罗马昔日的荣耀和伟大,你怎么会知道呢?”沃伯顿说着,做了个包罗万象的比划。 “我一辈子都活在殖民地,我对贵族老爷绝不会正眼相看。英国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势利。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事让我恼火的话,那就是势利小人。”库伯越说越大声。 “势利小人”这四个字,让沃伯顿的脸瞬间气成绛紫色,眼里也燃起熊熊怒火。在沃伯顿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恶毒的话比骂人势利更可恨了。偏偏他又被很多可恨的人这样骂过。库柏眼中闪烁着一丝戏谑的神色,他抬起手来,想掩饰自己龇牙咧嘴的笑容。可是,这个动作反而使他粗俗的坏笑更明显。沃伯顿先生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从此以后,他们没再一起用餐,甚至当他们在种植园内散步时,沃伯顿也会特意兜个圈子,避开库柏。库伯的狂妄自大已经让他心烦意乱,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小事,更是让沃伯顿从不喜欢转为痛恨。 沃伯顿因为工作安排,要南下到内地巡视三周。临走前,他将各项事务都交给库伯管理。巡视期间,沃伯顿订购的邮件也寄到了驻地。库伯急于知道一件凶杀案的后续报道,将沃伯顿的邮件拆开,所有报纸都打乱了。沃伯顿巡视回来,看到满桌的报纸,气得脸色发白,责问佣人是怎么一回事。库伯嬉皮笑脸地向气得发抖的沃伯顿解释。 “我无法想象你竟然会介意我看了你的报纸。”库伯笑着说,并动手整理起报纸来。 “别碰它们。”沃伯顿大喝一声,“我非常反感别人在我之前碰我的报纸。” 对沃伯顿来说,他人生最大的乐趣就这样地被库伯无情的双手给毁了。每次邮件寄来,沃伯顿都会按照邮件编号,取一份报纸放在露台的桌子上,再沏上一杯早茶,一边慢慢品茶,一边读报。这情景会让他有种依然生活在故乡的幻觉。如同他总是盛装打扮吃晚餐的习惯一样,这是他维系文明社会的一条纽带。 现在这条纽带就这样被库伯给切断了。 “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未免也太耍小孩子脾气啦。”库伯说。 “你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沃伯顿凶狠狠地盯着库伯。库伯骂了一句,走出办公室。 沃伯顿让佣人拿来包装纸,尽可能地把报纸整齐地折叠起来,并在每份报纸上打上编号。佣人这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原来他离开期间,库伯和佣人们闹矛盾,除了领班的阿巴斯之外,其他佣人都离开了。而阿巴斯也想离开。 沃伯顿皱起眉头。库伯是官方任命的,必须给他配备相应的佣人。沃伯顿只好下命令让那些离开的佣人都回到库柏那儿。 第二天早上,沃伯顿满以为库伯会为他昨天的粗鲁行为前来道歉。但库伯显然把昨天发生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们谈完工作上的事,准备各自离开,沃伯顿问他是不是和佣人在闹矛盾。库伯哈哈一笑,笑声刺耳:“他们都逃走了,现在又像狗一样地回来。” “因为我下了命令,他们才回来的。”沃伯顿说。 库伯脸有点红,随即说:“你别来插手我的私事,我就感激不尽。” 沃伯顿表示他并不想插手库伯的私事,只是不想库伯成为当地人的笑料。 “那我告诉你,今天我把那帮乌合之众都开除了。”库伯说。 沃伯顿耸了耸肩,不再谈下去。在库伯的所有佣人中,阿巴斯依旧没有离开,但他也不愿承担分外的工作。库伯一直咒骂他,而阿巴斯只敢怒不敢言地忍受着。两个星期后,那帮离开的佣人又回来了,这让库伯勃然大怒,他知道这是沃伯顿的把戏,让他沦为当地人的笑柄。 从那以后,两人没再碰面。即使工作上需要,他们也只是让传令兵传递信息。沃伯顿知道他有多嫌恶库柏,库柏就有多嫌恶他。但他又不能写信给上级把库柏调走,毕竟库柏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好,只是跟本地人相处不来。 库柏的工作是监管囚犯,他很喜欢逼着囚犯拼命地干活,甚至延长工时来惩罚他们。这种做法是违反规定的,沃伯顿一接到这样的举报,就下命令,要囚犯按原来的工时工作。库柏知道后,气得来质问,为什么要撤销他的命令,还破口大骂,怒得近乎发狂。 “你是不是精神错乱,这样跟你的上司说话?”沃伯顿冷冷的蓝眼睛盯着库柏,一脸无比惊讶的表情看着他说。 “你为什么要插手我的工作,让我再次在这该死的地方出洋相。”库柏愤怒地问道,“就因为我不奉承你,你就处处跟我过不去?你这该死的势利小人。” 又是“势力小人”,这话深深地刺痛了沃伯顿,他大声呵斥库柏,甚至想挥拳打库伯,但他攥紧的拳头还没挥出,就被库伯抓住了胳膊。库伯贴近他的脸连说了几句“势利小人”,又把他往后一推,走出了办公室。 沃伯顿憋着满腔怒火,精疲力竭地瘫坐在椅子上。他黯然失神地回想起过去的荣耀时刻,却发现总有人嘲笑他是势利小人。他恨他们,现在更恨库伯。屈辱的泪水从他红通通、胖乎乎的脸上流淌下来。他坐在那里两三个小时,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最后他决定以私人的名义给自己的老朋友写一封信,希望老朋友能够帮忙把库伯调离这里。 两个星期后,他收到老朋友的回信,信上说库伯是一颗未经琢磨的钻石,他很能干,只是因为经历了战争的苦日子。信中还特意提醒沃伯顿不要太注重一个人的社会地位。时代变了,只有放下架子才能好好相处。 信从沃伯顿手上滑落,他现在才明白与他相识20多年的老朋友也认为他是个势利小人。这时,领班进来了,他捡起地上的信,对沃伯顿说:“老爷,要出大事了。”沃伯顿萎靡不振,一时没听出这句话的具体意思,过了一会儿,领班才说,库柏克扣了阿巴斯三个月的工资,阿巴斯非常生气,想走又走不了。 沃伯顿气得大骂了一声。他深知马来人的性格,他们随身背着弯刀,随时会把刀插进那些侮辱他们的人的心脏。一想到这里,沃伯顿的心跳加快,脸上露出一丝的笑意。随后又叹了一声,觉得有责任提醒一下库柏。但可想而知,这次友好的提醒也会不欢而散。库柏临走前还说:“要是那个贼头贼脑的阿巴斯敢跟我耍花招,我会拧断他的脖子。” 沃伯顿脸上挂着冷冷的笑意,对库柏点了点头。库柏回到自己那栋死气沉沉的平房后,扑在床上,哭了起来。之后沃伯顿经常听到库柏喝得酩酊大醉的消息。到了第二年,当沃伯顿再次见到库柏时,发现他已经瘦得脱形。库柏憔悴、落寞的状况也搅得沃伯顿心神不宁。 库柏与阿巴斯的矛盾终于爆发了。库柏指责阿巴斯偷了他几件衣服,阿巴斯否认盗窃,又向库柏索要工资。库柏把他臭骂一顿,将他一脚踹下台阶,并让阿巴斯离开那栋房子,不然就把他送进警局。第二天,阿巴斯再次索要工资。库柏抡起拳头,把阿巴斯打得鼻血直流,倒地不起。 拳头平息了库柏的怒火,但他依旧心烦意乱,无法办公。他生怕阿巴斯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想找沃伯顿聊聊,但一想到沃伯顿会以冷若冰霜、嗤之以鼻的态度听他讲述这件事,就叹了口气,是啊,沃伯顿之前已经提醒过,可他还是弄成这个局面,真是太傻了。转念一想,库伯又把这些事怪到沃伯顿头上,因为这些势利小人,才让他弄成这个局面的。 沃伯顿知道这件事后,也想跟库柏谈一谈,但想到每次聊天库柏都出言不逊,他就气得太阳穴上的根根血管都暴凸出来。已经提醒过他了,现在就让他自己承担后果吧。当天晚上,沃伯顿有些坐立不安,他询问佣人有没有看到阿巴斯,但没人发现阿巴斯的踪影。沃伯顿心绪不宁,向花园走去,他看到库柏的平房。一种他不喜欢的音乐从库柏的平房里传出,他打了个寒颤,转身回去,打消了去找库柏的念头。 第二天早上,沃伯顿被佣人的呼喊声惊醒。他急忙趿拉着拖鞋,裹着长袍睡衣,匆匆穿过院子,冲进库柏的屋子。库柏张着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把马来人随身佩戴的弯刀,深深地插进他的心脏。 沃伯顿打了个激灵,仿佛压在他身上的重担一下子都卸去了,脸色不禁涌现一点喜悦。接着他下令逮捕阿巴斯,然后回到自己的屋里,胃口大开,边吃早餐,边看报纸。 领班过来替阿巴斯求情,沃伯顿说:“这种行为非常恶劣,阿巴斯会被判一定时期的监禁。之后他会是个懂事的家仆的。” 以上就是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故事内容。故事中的库柏和沃伯顿两人不一样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体现出来了,之后这种差异转变为矛盾,在他们的每次交谈中逐渐升级,最终导致库柏丧命。 库柏是殖民地居民,因出身问题,厌恶沃伯顿这类势利小人;同时他是白人,自认为比马来人高一等,无形中将自己隔离成一座孤岛。沃伯顿,这个贵族阶层的边缘人,虽然强调自己与马来人的等级差别,却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处理这种身份差别。 所以当库柏与佣人阿巴斯的矛盾爆发时,与其说库柏的生命随时会受到威胁,不如说他的生命掌握在沃伯顿手里。在救不救库柏的生命时,沃伯顿犹豫不决,最后因为自己不喜欢的音乐而任由悲剧发生。 库柏的死,让人觉得遗憾,而沃伯顿做为背后的推手,却难以用恶来形容他,毕竟他曾用各种方式来缓解他们的矛盾。 好啦,以上就是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内容,听完之后,您有什么想说的,欢迎留言评论。路上读书,您的音频图书馆,我是雪坤,我们下一期再会。
分节阅读 Table of contents
本书作者About the Author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英国著名小说家,剧作家,散文家,被公认为20世纪在全世界范围内流行最广、最受欢迎的英国作家之一,被誉为“最会讲故事的作家”。毛姆作品常以冷静、客观乃至挑剔的态度审视人生,基调超然,带讽刺和怜悯意味。其著作有戏剧《圈子》,长篇小说《人生的枷锁》、《月亮和六便士》,短篇小说集《叶的震颤》、《卡苏里那树》、《阿金》等。
特约撰稿人Special Contributor
陈川明,不自由撰稿人
关于本书 About the book
在英属殖民地婆罗洲岛上,沃伯顿在这座岛上担任行政长官长达20多年。因工作需要,上级委派另一个白人库柏来给沃伯顿当助手。沃伯顿和库柏两人有着完全不同的出身背景,代表着不同的社会阶层。很快就能看出,库柏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他和佣人有摩擦,与沃伯顿也产生矛盾。老练圆滑的沃伯顿与年轻莽撞的库柏的矛盾不断升级,最终上演了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
20世纪英国评论界曾评价《驻地分署》为“当代最优秀的短篇小说之一”。
本书金句 Key insights
这个把自己视为可以跟每一个人平起平坐的人,居然会把许多人视为比他还要卑贱。
这世上最令人难堪的事情莫过于硬着头皮接受你所嫌恶的人居高临下地施舍给你的恩惠。
照此看来,他们的生命似乎要继续长此以往地消耗在这种沉闷、丑恶、单调乏味、充满仇恨的状态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