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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37|黑暗、暴力、血腥的杀猪骗局,曾在这里一次次地上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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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暗、暴力、血腥的杀猪骗局,曾在这里一次次地上演(上)
- 你好,这里是路上读书,我是雪坤,午夜十分,翻开一本好书,陪你度过这喧嚣时代的每一个夜晚。
今天要和大家分享的故事,来自中国作家刘庆邦的一篇小说《神木》。每年春节之后,成批成批的中国人,离开自己的家乡外出打工。对于打工人来说,最怕遇到什么呢?这个问题会有很多答案,但有个答案肯定是所有人都赞同的,那就是最怕遇到骗子。估计就连骗子也怕遇到骗子。因为遇到骗子,我们的财产可能遭受损失,人身自由可能丧失,比如被骗入传销组织,生命安全也将受到威胁。所以,家人会叮嘱我们,出门在外,不要相信陌生人。今天这个故事讲得就是外出打工被骗的故事,而且是被骗到地下几百米、上千米的矿井里,让我们一起听听,看看在那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有多黑暗。
火车站外,飘着零星的小雪。雪花刚刚落下,就被行人踩死在地上,把路面染得湿漉漉的。游客们匆匆走过,吵吵闹闹地,无暇顾及那些偶尔弹在脸上的雪花给他们带来的一点点冰凉。
两个男人在广场上站了一个上午,他们脚下放着装有铺盖卷的蛇皮袋,一个过时的,缺少拉链的人造革提兜,提兜里露出一头发黑的毛巾。他们瞪大眼睛,像狩猎的狮子一样,寻觅着潜在的猎物。但一个上午过去了,一无所获。
他们走进车站旁的一个小餐馆,点了两碗羊肉汤、四个烧饼和一瓶白酒。不过他们的心思全在广场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端上桌后,两人拿起调羹,准备嘬一口时,体型精瘦的唐朝阳望着门外,说了一声:有了。宋金明跟着朝门外望了出去,两人对视一眼,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宋金明放下调羹,背起地上的行李说:“我去钓他过来。”
他们盯上的目标是个40岁左右,落单的打工者,叫元清平。他背着蛇皮袋,在车站广场上,茫然地看着列车时刻表,没有买票的意思,看了一会儿,发现地面一个烟盒。他走过去,一脚踩在烟盒上,又左右看了一眼,俯身把烟盒捡起来,看了一下,塞到一个袋子里。
宋金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目标完成了一次简单的考察。他走过去,假装借火,跟他聊起来。但对方并不抽烟,宋金明换了一个话题,问他是不是赶着回家。对方没有回答,有些警惕地看着宋金明。宋金明又换了个话题:
“我们联系了一个矿,在那干一个月,起码能赚这个数。”说着,他就用手指比个九。
看着对方发亮的眼睛,宋金明把手放下,走到一边抽起烟来。那个叫元清平的男人磨蹭了一会后,果然走了过来,问了些工作上的事后就表示,希望能和宋金明一起到那个矿上工作。宋金明没有立即答应,反而说这事的决定权在他朋友那。于是,两人一起走回那个小餐馆。在路上,宋金明特意给了路边的乞丐一点钱。
看到目标已经被钓了进来,唐朝阳假装很生气,死活不让元清平跟着,元清平说他只想顺道去矿地看看,没工作就走,不会耽误他们的。
“你要是我哥还差不多,我跟人家说说,兴许会收下你。”唐朝阳咧着凶狠狠的笑容说。
宋金明赶紧插嘴:“当哥还不容易,现在认一个不就得了。”
就这样,元清平成了唐朝阳的哥哥,连名字也改成了唐朝霞。三个男人像桃园结义一样,吃饱喝足,坐上火车,往西边的煤矿山地扎去。
到了一个小煤矿场,唐朝阳与窑主接头。窑主让他们先试工两天,不发钱,过了试工期再决定是否录用。三人道了谢,领了工具,就下窑了。矿灯拼命地支撑着,想要赶走比黑夜还黑的黑暗,但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各种天灾人祸也就不期而至。
三人包了一个掌子面,打眼,放炮,用镐刨,把煤放下来,然后支棚子。三人都很能干,尤其是唐朝霞,为了赢得伙伴的信任,他总是冲在放煤前沿,干得满头大汗,一刻也不闲着。当煤车过来拉煤时,唐朝阳就会表现出过分的亲热,生怕他哥累着。宋金明心里暗骂唐朝阳,骂他演戏越来越熟练。
两天的试工期到了,全窑的煤矿产量比往常多了好几顿,窑主很高兴,让他们留下来。第三天晚上,当他们从窑底上来时,下起了大雪,雪花落在脖子和脸上,冷得人直哆嗦。宋金明说:“一下大雪就容易想家,今晚一起喝点酒吧。”
那两人自然应和着。三人来到离窑口不远的一家小饭馆,点了几个菜和一瓶白酒,开心地吃起来。唐朝霞很激动,大谈朋友情谊,说得眼眶红红的,想要流泪。
第二天,他们继续闷头工作,很少交流。因为打眼问题,唐朝霞还和他们吵了起来。唐朝阳向宋金明递了个眼色,拿着铁镐向唐朝霞靠近。这时,运煤车过来了,宋金明拉住唐朝阳。等车子装好煤,车运出时,宋金明假装不小心,把唐朝霞的安全帽和矿灯打落在地。唐朝霞弯腰去捡,一旁的唐朝阳,挥起铁镐,狠狠地一下,打在他后脑勺,一声闷响,唐朝霞整个人一头拱进了煤窝里。
他想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用尽力气,都没法转过来,只有双腿在地上,一下、两下,用力蹬着。身后的唐朝阳,铁镐举起又落下,一连狠狠地挥了四次,直到把唐朝霞的头深深地砸进煤堆里。一旁的宋金明搬起一块石头,朝唐朝霞的脑袋,用力砸去。血流了出来,并不鲜艳,反而跟煤一样是黑色的,在矿灯的照射下,发着蓝幽幽的光。接着,唐朝阳和宋金明往顶板上轰了一炮,许多石头落下,埋在唐朝霞身上。
当煤车回来时,二人开始嘶声喊起来,好像真冒了顶,砸死了亲哥哥一样,悲痛地哭起来。运煤的人安慰着,帮忙扒出唐朝霞来。这趟煤车没有运煤,他们把唐朝霞放在铁罐内,宋金明两人也跟着铁罐升上地面。在靠近地面时,宋金明捅了唐朝阳一下,让他哭起来。唐朝阳骂了一句,随即哭喊起来。
听到声音,其他工人都走过来,窑主也过来了。唐朝阳死死抱着唐朝霞的尸体嚎着。窑主问宋金明怎么回事,宋金明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地说:“掌子面冒顶,把他哥给埋了进去。”他的声音颤抖,说着还流出眼泪来。
唐朝阳更大声地悲号着,一直叫着哥哥。窑主猛吸了两口烟,蹲下来,看着一动不动的唐朝霞。窑主让人把死者抬到池塘旁的小屋去,但唐朝阳不愿放手,哭着要宋金明给他爸妈发电报,让他们过来看看哥哥最后一眼。
死者被抬到小屋后,其他工人还围着小屋看。窑主发脾气,说再围在这里,晚上就进小屋给死者守灵,众人这才散开。唐朝阳催促宋金明去发电报,宋金明没走几步,窑主就叫住他。窑主还没说话,唐朝阳冲了过来,窑主只能先安抚唐朝阳,让他不用给父母发电报。
“不让我爹妈过来也行,让我们村支书过来,这是给我爹妈一个交代。”唐朝阳说。
“你这么说,咱们不好谈了!”窑主把抽到一半的烟从嘴里揪下来,扔在地上,碾碎,离开了。
唐朝阳回到停尸的小屋,哭着把木门拍得直响。窑主又回到宋金明那儿,让他问问唐朝阳想要多少抚恤金。宋金明回来说要六万。
“不可能,干脆把我的矿场给他得了。”窑主说,“这两年矿场效益不好,我最多只能出两万。”
宋金明心里骂了一句,走了出去,回来时,抚恤金降到五万,但窑主还是咬住两万不涨价。
宋金明说,“干脆让煤炭局和劳动局来处理好了,有人压着,唐朝阳不敢要多的。”这话戳到窑主的痛处,但双方还没达成协议。
夜深了,临睡前,两人总感觉有人影在周围活动,他们担心窑主下黑手,害怕得不敢入睡。没多久,果然有人敲门,是替窑主送烟的。他们拒绝了,但烟还是透过门空子,塞了进来。接着两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说要给他们送被褥。唐朝阳突然哭喊起死者的名字来,这才把门外的人吓跑。
第二天,唐朝阳将抚恤金降到四万,窑主忍痛涨到两万五,双方依旧没谈拢。接着窑主又来找宋金明,称呼他为“老弟”,并拿出两千块给他,希望他能帮忙将抚恤金压到三万。宋金明私下一算,三万加上这额外的两千,已超过了预算,也就答应了。
唐朝阳签了字,窑主拿钱出来了,但只有两万八。宋金明知道上当了,也不好说什么,唐朝阳也就作罢了。在送尸体火化前,他们从死者身上搜出一张相片和不到三百的现金,相片上除了死者两口子外,还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二人分了钱,抱着唐朝霞的骨灰走了。经过一个废弃矿井时,唐朝阳把骨灰扔了进去,又把那张相片也撕碎扔了进去。
两人分头回家,约定来年依旧在车站碰面,临别前还互相祝福:好人一生平安。
由于时间关系,咱们今天只能讲完故事的上半截,然而,命运齿轮一旦启动,黑暗之神就会再一次降临。两人从死者身上搜出来撕碎的相片,接下来将再一次出现,这两个谋财害命的人,真的会如彼此的祝福那样“一生平安”吗?
路上读书,您的音频图书馆,我是雪坤,我们下集为你揭晓。
本书作者About the Author
刘庆邦,中国作家,河南省沈丘县人,当过农民、矿工和记者,现为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他的写作主题,一半是煤矿,一半是乡土,是中国“底层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他的小说坚持民间叙事立场,直面底层社会真实,关注底层人民生存的尴尬和人性的裂变,贴近底层人物灵魂,表现出强烈的生命意识和深切的人文关怀。
其著作有长篇小说《断层》、《高高的河堤》、《落英》;中短篇小说集《神木》、《心疼初恋》;散文集《梅妞放羊》、《遍地白花》、《响器》等。
特约撰稿人Special Contributor
陈川明,不自由撰稿人
关于本书 About the book
这是一个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故事。两个以谋财害命为生的人,他们诱骗老实巴交的打工者到矿场打工,将其杀死,然后伪装成安全事故,再向矿主诈取抚恤金。他们这样谋害了元清平后,又刚好诱骗到了元清平的儿子,就在两人打算故技重施时,发生了意外,结果双双毙命。
这篇小说于2002年曾获第二届老舍文学奖,后改编成电影《盲井》,并获得第5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第40届台湾电影金马奖和第5届法国亚洲电影节奖。
本书金句 Key insights
钓人和钓鱼的情形有相似的地方,你把钓饵上好了,投放了,就要稳坐钓鱼台,耐心等待,目标自会慢慢上钩。你若急于求成,频频地把钓饵往目标嘴里送,很有可能会把目标吓跑。
赌咒是笨人才用的办法。笨人没办法让别人相信他,只有采取精神自残的赌咒作践自己。
窑底是沉闷的,充满着让人昏昏欲睡的腐朽的死亡气息,人一来到这里,像服用了某种麻醉剂一样,杀人者和被杀者都变得有些麻木。不像在地面的光天化日之下,杀一个人轻易就被渲染成了不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