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Table of contents

• 试听 1.和我做朋友，你家里人会骂你的
  • 旁白（雪坤）： 在上一集中，我们讲到，阿列克谢发现外公家是一个充满了暴力的地方，丈夫打妻子是传统，儿子打老子是常态，彼此的仇恨最终导致了悲催的结局，舅妈去世了，外婆被打了，舅舅们分家了……在经历这一段鸡飞狗跳的生活后，外公再次搬家，将阿列克谢带到了一个新房子里…… 阿列克谢内心独白（雪坤）： 开春的时候，外公准备搬家了。不过搬家前，他把格里戈里师傅赶了出去。外公说，格里戈里师傅的眼睛彻底瞎了，再也不能帮家里干活了。 格里戈里师傅离开家后，因为没地方去，只能在街头讨饭。有时候会从一条街逛到另一条街，有时候就呆在同一个地方，一动不动。我溜出去玩的时候，遇见过他几次，发现他那么大个人，完全不会开口向别人讨东西，就傻站在街上，跟个木头一样。每次我见到他这样，就回家告诉外婆，外婆会亲自跑出去给他一些钱，如果外公不在的话，就把他叫到家里来，请他吃点饭、喝点茶。 外婆（刘红玉）： 唉，格里戈里真是个可怜的人啊！其实，他早年和你外公是朋友，两个人一块搞起了染布坊，因为你外公更聪明，主意多，格里戈里就干脆留下来给他打工了。结果帮了你外公一辈子，眼睛都弄瞎了，最终却落得这么个结局。唉，上帝为了他啊，将来一定会狠狠惩罚我们的。一定会惩罚我们的啊…… 阿列克谢内心独白（雪坤）： 赶走格里戈里师傅后没多久，外公就带着我们搬到了一栋新房子里。新房子比之前的更漂亮。外墙是温暖的暗红色，窗户的护板是浅蓝色，院子里有茂密的榆树，也有一个花园，虽然不大，但里面有一个很深很深的水坑，坑里还长满了野篙，真是太棒了。 整座房子里住满了我从未见过的人。前院是一个又矮又胖的军人，军人大叔脾气特别臭，每天都坐在窗口，绷着脸，看谁都不耐烦。地窖和马厩上的小屋子里，住着彼得伯伯，那间小屋很暖和，冬天呆在里面睡大觉应该会很舒服。小屋旁边住着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勤务兵，他不爱和我说话，整天愁眉苦脸的，所以我也不喜欢他。 所有新邻居里，最让我感兴趣的是那个叫“好事儿”的房客，他在我们家院子的后半边租了一间靠厨房的屋子。他平时不怎么说话，每次请他吃午饭或者喝茶的时候，他总是回答说，“好事儿。”后来，“好事儿”就成了他的名字。 “好事儿”房间里堆满了各种装着什么的大箱子，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厚书，桌子上放着一堆装着各种颜色液体的瓶子，还有些铜片、铁片和铅条儿。从早到晚，他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会融化铅水、焊接铜片，一会又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倒进那个瓶子里，一会又在被翻得破破烂烂的练习本上写着什么。 总之，这个人简直像是有魔力一样，把我深深地吸引了。我常常趴在窗前偷偷观察他，一连好几个钟头。 那天，我看见他用锉刀在打磨一块铜片，那些金黄色的铜末，落在硬纸板上，他把这些铜末收集起来，装在了一个杯子里，又从另外两个瓶子里倒了一些别的粉末，然后再从一个黑瓶子里倒出一点什么水。突然，那个装有铜末的那个杯子，开始发出嘶嘶的响声，接着嘭地一声，一股浓烟蹿了出来，呛得我忍不住咳了起来。 阿列克谢（雪坤）：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好事儿（彦磊）： 先别过来！小老弟，这味道不好闻吧？ 阿列克谢（雪坤）： 真难闻！ 好事儿（彦磊）： 好事儿！ 阿列克谢（雪坤）： 这么难闻有什么好的！ 好事儿（彦磊）： 小老弟，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嗯，你玩不玩羊拐（注：一种玩具）呀？ 阿列克谢（雪坤）： 玩啊。 好事儿（彦磊）： 那，我给你做一个灌铅的羊拐吧，打起来可好使了！你想不想要？ 阿列克谢（雪坤）： 嗯嗯！想要！ 好事儿（彦磊）： 我给你做羊拐，那你得答应我，以后别再到我这儿来了，好吗？ 阿列克谢（雪坤）： 你是要赶我走吗？哼，我才不要你的破羊拐呢，以后我再也不来找你玩了！ 阿列克谢内心独白（雪坤）： 我气呼呼地走了，觉得好事儿这个人真的是很讨厌。后来，外公因为好事儿不爱惜地板和墙纸，想赶走他的时候，我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我对他的讨厌，并没有持续多久。 那天，外公不在家，外婆就在厨房搞了一次小聚会，请所有房客和附近的住户来喝茶。当时外面正下着雨，滴滴答答的，还刮着风，但厨房里却很温暖，大家围坐在一起喝茶，听外婆说故事。 那天外婆说了一个关于……哦，关于武士和隐士的故事。她一开讲，我就发现坐在墙角的“好事儿”有点儿不对劲。他看起来很激动，两只手搓来搓去的，眼镜儿一会儿拿下来，一会儿戴上去。等到外婆一说完，他立马发疯似的跳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好事儿（彦磊）： 太美了，这实在是太美了，应该把它记录下来，无论如何得记下来！这简直真实极了，哦天啦，这才是地地道道的俄国的东西啊！不能人云亦云，不能照着别人的葫芦画自己的瓢，哦，是啊，是啊…… 阿列克谢内心独白（雪坤）： 好事儿说着说着，突然嗓子哑了。他这才抬头，看了看大家，发现没有人明白他在说什么，然后，他悄悄地低着头走了，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他一走，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疯狂地笑了起来。 那一刻，我突然非常难过，觉得“好事儿”好可怜。我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嘲笑他，难道……难道大家都没看到他哭得那么伤心吗？ 那天晚上，“好事儿”没有在家过夜，直到第二天午饭后他才回来，他一进门，就跟我外婆道歉。 好事儿（彦磊）： 抱歉啊，老太太，昨天我吵着大家了。您没生气吧？ 外婆（刘红玉）： 生什么气啊，您谁也没得罪。 好事儿（彦磊）： 我还是想和您解释解释……您瞧见没有，我永远是孤零零一个人，什么亲人朋友都没有。有什么心事啊，总是憋在心里。一直憋着啊，憋着……可是，我也有突然想说话的时候，哪怕是跟石头、跟树木都好啊…… 阿列克谢内心独白（雪坤）： “好事儿”说的话，我没太听明白，但是我知道“孤零零一个人”是什么意思。他大概是想说自己很孤单，没有人和他玩。这句话太让我难过了，我明白这种感受。从这以后，我就不生他的气了。 我又偷偷去找他玩儿，时间长了，就变成了朋友。有时候我会静静看他捣鼓那些瓶瓶罐罐，有时候他也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和我并排坐着，他有时候还会紧紧地搂住我的肩膀。我们一起看晚霞，看成群结队的乌鸦闪烁着翅膀飞过天空，看那些叶子随风飘落在地上。一切都非常美好，这让我对他产生了一种特别的亲近感。 有时候，我会和他说说外婆的事。我告诉他，我和外婆去广场打水的时候，看见有五个城里人正在围殴一个农民，他们把他按倒在地，像狗打架似的拧成了一团。外婆气极了，拎着扁担就朝他们冲了过去，最后把那群流氓打跑了。 好事儿（彦磊）： 哦，真的吗？老太太真的把他们狠狠地揍了一顿？ 阿列克谢（雪坤）： 千真万确，外婆“嘿，嚯，嘿嘿”，三下两下就把他们赶跑了。我也帮了忙，我冲他们扔了好多石头。 好事儿（彦磊）： 太棒了！就应该这样！你外婆是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你要记住，我们不可以欺负任何一个穷人，也不可以让别人欺负穷人！ 哦还有啊，小老弟，你一定要学会写字，把外婆说的故事都记下来，这可是非常有用的。真正的力量，在于动作迅速，动作越迅速，力量就越大，知道吗？任何事情都要善于把握，只是，善于把握是件非常难的事情…… 阿列克谢内心独白（雪坤）： 我喜欢“好事儿”，也喜欢他说的这些话。虽然我还不能理解他的全部意思，但我知道他说这些一定是为了我好。 可是我不明白……不明白家里的其他人，为什么都不喜欢他。可能，他不爱和大家说话？还是，大家都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阿列克谢（雪坤）： 我外婆怕你，她说你是个巫师。外公也怕你，说你是上帝的敌人…… 好事儿（彦磊）： 我看出来了，这话让人伤心，是不是？小老弟？ 阿列克谢（雪坤）： 是的！ 好事儿（彦磊）： 所以我要搬走了。他们不乐意我住在这里，说要把这屋子腾给你妈妈住…… 阿列克谢（雪坤）： 这是谁说的？我不信！ 好事儿（彦磊）： 哦别难过……记得很久之前我就和你说过，别到我这儿来。当时你还生气了，还记得吗？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和我做朋友，你家里人会骂你的。 阿列克谢（雪坤）： 可……可他们为什么都不喜欢你？ 好事儿（彦磊）： 因为我是另一种人，和他们不一样，懂吗？就是因为这个。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是那种……哦好啦，不要难过，也不要哭…… 阿列克谢内心独白（雪坤）： 当天晚上他就走了，走前他亲切地和大家告别，还紧紧地拥抱了我。我追到了大门外，看见车轮在不平整的路上转动着，他坐在大车里不停地颠簸着……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我人生中的第一段友谊就到此结束了……
• 2.每一个故事里，都有人被欺负
• 3.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你就原谅她吧

本书作者About the Author

马克西姆·高尔基（Maxim Gorky，1868-1936），苏俄文学奠基人，五次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获得者。高尔基10岁时便开始独立生活，先后当过拾荒者、学徒、门卫、工人等，充分地体会了俄国下层人民生活的艰辛。加入俄国民粹党后，大量阅读了民粹党人和马克思的著作，从而积极投身于革命活动，为苏维埃的文化建设做了大量工作。代表作有《海燕》《母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等。

特约撰稿人Special Contributor

一字，大学中文系教师，着力于比较文学与文学理论研究。

关于本书 About the book

“每个故事里都有人遭受虐待和折磨，或者受别人挖苦、嘲弄和压迫。”

在父亲去世后，小阿列克谢跟随妈妈来到下诺夫哥罗德市，住进了外公外婆家里。乐观又善良的外婆，立刻成了小阿列克谢最好的朋友，而凶狠的外公和愚蠢的舅舅们，则成了他童年的噩梦。在这个地狱一般的家里，丈夫打妻子是传统，儿子打老子是常态，所有人都相互仇视，而仇恨最终导致了悲惨的结局……

在这部自传体小说中，高尔基从一个孩童的视角，观察并描述了农奴社会瓦解之后，通过工业革命迅速开始资本主义进程的俄国社会现状，表达了对底层劳动人民的悲悯和关注。

本书金句 Key insights

在无穷无尽的工作日历，忧伤也是节目，闹火灾就是逗乐，在一无所有的脸上，连伤痕也是点缀。

怨恨是坚冰，天一暖和就会融化。

人们活着就得商量着办事，这是为人处世的最好办法，我们把这称为习惯，定出规矩，奉为法律。

官员就好比调皮捣蛋的孩子，他一来，所有的法律都被他破坏了。

我们有许多虚有其表的东西，看上去是个人，但仔细一瞧——肚子里没有东西，整一个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