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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听 1.蒯通的奇谋

  • 上一回我们说到，韩信击杀龙且，平定了齐国之地，身价暴涨，刘邦封他为齐王，项羽也派人去拉拢。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韩信拒绝了项羽的好意，说要继续为刘邦效力。但他手下的谋士蒯通，却表示反对，他说：
    
    “依我之见，大将军既不用支持汉王，也不用支持项王。您不如自立为王，同他们三分天下，鼎足而立，这么一来，就没有谁敢动手了。如今您已经占据齐国，只要您派兵向北，燕赵之地，必然会臣服于您。
    
    “稳定后方之后，您就可以率领大军，直插楚汉之间的空虚地带，让这两边都拿您没办法。到时您就公开宣布，替万民请命，平息战火，各自罢兵。试问，那时天下谁会不服？您的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然后，您就可以让楚汉分别拿出一部分土地，用来分封各路诸侯。这些诸侯得了您的好处，必然对您感恩戴德。楚汉两大强国，也会因此被削弱。您呢？只要稳守齐国的疆土，继续广施恩德于四方，恭谨谦让，各路诸侯都会来朝拜您，到那时候，您就是天下霸主了！俗话说，‘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这是上天赐给您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希望您好好地考虑一下吧！”
    
    蒯通的这番话有道理吗？有，当然有，因为他看到了三分天下的大好机遇。从后来历史的走向来看，如果韩信想要自立为王的话，这是他最好的、而且也是唯一的机会。能有这样的判断力，足以证明蒯通眼光之毒辣。
    
    但说起来，蒯通的考虑，其实是非常不现实的。最基础的一点，就是他完全高估了韩信的影响力。试想一下，就算韩信已经无敌于天下，我们也不能忽略一点，那就是——韩信从头到尾，都没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他的人马都是临时组建的。所以说，就算韩信有心自立为王，试问，又有谁会跟着他干？
    
    再说了，韩信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谁给的？当然是刘邦了。如果韩信自己独立门户，他的性质只有一个：汉军叛贼。那么问题来了，谁会心甘情愿地追随一个叛贼呢？
    
    再有一点，有了此前秦朝的大一统作铺垫，楚汉相争多年，天下人早就厌倦了分裂，统一乃民心所望、大势所趋。蒯通分立诸侯的策略，无疑是开历史的倒车，与天下人的期盼格格不入。之前，项羽分封诸侯，已经惹的天下争战不休，韩信连项羽的统帅力和声望都没有，又怎么能约束诸侯们，让他们安安心心地接受这一点地盘呢？
    
    所以说，蒯通的计策基本就是书生之见！那么，他为何要提出这样的一条诡计呢？很简单，他是在为自己打算盘，他幻想着韩信三分天下后，自己可以成为丞相级别的人物。这是纵横家的最高境界——战国时期的苏秦、张仪，就是从纵横家一跃成为丞相，登上人生巅峰，继而青史留名的。
    
    韩信这人吧，虽然政治头脑发育得让人捉急，但他始终认为，造刘邦的反，道义上是说不过去的。于是他回答道：“先生说的有道理啊！但汉王对我真的很好，让我坐他的车，给我穿他的衣裳，他的食物，我也有的一份。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要为汉王效死力，又如何能对他背信弃义呢？”
    
    蒯通一听，急赤白脸地喊道：“大将军倒是忠心耿耿，就怕汉王并不像您想的那样！”韩信心中一惊：“先生此话，从何说起？”
    
    蒯通长长叹息了一声：“大将军，您自认为跟汉王交好，可以在他手下建立万世功业，可是，人心隔肚皮，您如何能猜透汉王的心思？别的不说，您跟陈余、张耳都打过交道，这两人，当年可是结拜兄弟，生死之交。后来呢？还不是说反目就反目了？
    
    “大将军，人心难以叵测啊！为权，为钱，为利，为情，人都是有私欲的，有私欲就不会有什么百分百的刎颈之交。您跟汉王的交情，比得上陈余、张耳这二位吗？肯定比不上。也许您会说，‘我替汉王卖命，出生入死，功劳大大的，他绝对不会拿我怎么着’。错了，春秋时候，越王勾践能够复国，乃至于称霸诸侯，靠的就是大夫文种、范蠡二人之力。但功成名就之后呢？文种被勾践强迫自杀，范蠡则浪迹天涯。‘野兽已尽而猎狗烹’，这些前人的例子，还不足以使您警醒吗？”
    
    这一番话，说得韩信哑口无言。蒯通看他沉默不语，又说道：“大将军，我跟您明说吧，您自以为功勋卓著，汉王会对您感恩戴德。可殊不知，功高震主之人，才是最危险的。换位思考下，如果您是汉王，您身边有个名望这么大、才能这么强的人，您怕不怕？就算您去投奔项羽，可您这么大的本事，项羽会不会觉得恐惧？您身为臣子，让君王觉得有威胁，名望震动天下，那您就危险了！”
    
    韩信沉默了好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多谢先生，此事容我再考虑考虑。”
    
    接下来的几天，韩信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可始终犹豫不决。蒯通急了，跑到韩信的营帐，劈头盖脸地说道：“大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您考虑的怎样啊？千载难逢的机会，转瞬即逝，您赶紧行动吧！”
    
    韩信仰天长叹一声：“先生，汉王对我有知遇之恩，在我籍籍无名之际，于万军之中拜我为大将军，这份恩情，让我如何去背叛他？而且吧，汉王待人宽宏大度，我为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他终究不会拿我怎样的！”
    
    蒯通双眼死死地盯着韩信：“大将军说的可都是实话？不改了？”韩信摇摇头：“不改了。”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安静。突然，蒯通狂笑不止，接着，跌跌撞撞地退出了营帐，走出几步，轰然跌倒，随即又继续狂笑，韩信就这样看着他，倒在泥地里，狂笑不止，一身烂泥。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蒯通，后来听人说，蒯通疯了。

• 2.楚汉议和
• 3.刘邦又一次毁约及惨败
• 4.刘邦送出大礼包，诸侯齐聚

本书作者About the Author

司马辽太郎，日本著名历史作家。原名福田定一，因为仰慕中国著名历史学家司马迁，又觉得自己水平远不及司马迁，所以给自己起笔名为“司马辽太郎”。著有《龙马来了》《新撰组血风录》《坂上之云》《宫本武藏》等作品，在日本影响巨大，并多次被改编为电影和电视剧。

特约撰稿人Special Contributor

杨阳洋，暨南大学历史学硕士。

关于本书 About the book

刘邦和项羽，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战友和对手。他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一个老谋深算，一个英武霸气，在秦末的乱世这个关键节点上，他们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改变了整个中国历史乃至中华民族的走向，留下了无数动人的故事与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