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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听 1.佛教的传入和佛教哲学的基本观念

  • 上一讲我们介绍了汉帝国时代儒家和道家交替发展的情形。而就在儒学式微、道家复兴之时，中国哲学史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影响了之后中国哲学的走向，那就是佛教的传入。
       
    按照传统的说法，佛教是在东汉明帝时期传入的，但现在已有证据表明，汉明帝以前，中国就已经有佛教了。如今，我们知道佛教是极其复杂的学说和宗教体系，但在早期传入的时候，人们只是把它当作是一种有神秘法术的宗教，与阴阳家和道教相似。
       
    在公元二世纪时，流行着一种说法，认为佛陀是老子的弟子，因为《史记·老子列传》中记载了老子晚年出关后“莫知其所踪”，人们就根据这句话大加发挥，创作了老子去往印度教授佛陀和其他印度人的故事，这样，佛经的教义就成了《老子》的衍生。
       
    但到了三、四世纪，随着佛经翻译的增多，人们发现佛学并不这么简单，它尤其和道家的庄子哲学比较像，于是人们就用道家的概念对佛学进行了“格义”，用诸如“有”、“无”、“有为”、“无为”等道家词汇来表达佛学概念，就这样，中国人将来自印度的佛教与本土的道家哲学相结合，建立了中国的佛学。
       
    这里必须说明的是，“中国的佛学”与“在中国的佛学”，二者所指不同，“在中国的佛学”，例如唯识宗，规定自己遵守印度佛教传统，不发生中国化，它的引进人就是著名的玄奘，但这种学派的影响很小。
       
    我们这里主要讨论的，是中国的佛学。最有特色的中国佛学，当属佛教的中道宗与道家哲学相互作用而产生的禅宗。禅宗的出现对中国的哲学、文学、艺术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理清楚的是，佛学有哪些最基本的观念。
       
    首先，各个佛教宗派都相信“业”的学说。什么是“业”呢？“业”可以解释为行为、动作，也可以表示有情之物（比如人）的所思、所想、所说。按照佛学的观点，宇宙是一个有情的宇宙，而这个有情宇宙的一切现象，都是“宇宙的心”的表现，这种表现一定会有一个结果，也就是报应。业是因，报是果。“业”的观念和佛教里的“果报”思想关系很大。
       
    在佛家看来，一个有情物的生命，仅仅是这个过程中的一环，死亡不是存在的终结。今生的业，报在来生，生死轮回，这是一切有情物痛苦的来源。而这痛苦就源自于人对事物本性的无知：宇宙的一切事物都是心的表现，是虚幻的、暂时的，但是无知的人还是渴求、迷恋这些，这就是“无明”。
       
    在个人身上，“无明”生出贪、嗔、痴、恋，个人因此就陷入了永远的生死轮回。要脱离“无明”，就必须得到觉悟，也就是“菩提”，而一旦从轮回中解脱，就成就了“涅槃”。这样一种学说主要是通过佛教里的大乘宗派阐发的。
       
    另外，佛教里的中道宗提出了“二谛义”，认为这世上有两种道理，一种是普通意义的道理，也就是俗谛，高一层意义的道理则是真谛。俗谛和真谛是有层次的，例如常人认为万物为有，但佛教说万物实际上都是无，是空。在这个层面来看，说“万物是有”是俗谛，说“万物是无”，那便是真谛。
       
    如果再提高一个层次来看，我们说万物是有或无，这其实都是片面的，因为有本身就是无，无并不是去掉有的一个结果。所以在这个层面说，说万物是有还是无都是俗谛，万物非有非无才是真谛。对此，我们还可以再上一个层次来看：既然无即是有，那么关于有无的区分也是片面的，于是第二个层次里的真谛，在这第三个层次里，又变成了俗谛，我们应该说：万物非有非无，而又非非有非非无。有点深奥，听众朋友们不妨记下来仔细体会一下。
       
    到了第三个层次，一切都否定了，包括这个“否定一切”也被否定了，这种境界就是佛教里讲的“涅槃”，它有点类似于庄子哲学所讲的那种连忘记都忘记的“坐忘”境界。而到达这一步，我们就只能保持静默，无须再询问这种状态究竟是什么，因为它已经不能够再被言说了。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佛教的哲学观念和中国本土的道家哲学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相同之处。正因为此，佛教早期传入中国的时候，有许多人是通过道家哲学里的一些概念来思考佛学问题的。接下来，我们就来具体讲一下在早期佛教中国化过程当中出现的两位佛学大师僧肇和道生的哲学思想。

• 2.佛学大师僧肇和道生的哲学思想
• 3.佛教的中国化：禅宗及其核心思想
• 4.禅宗影响下的早期新儒家的宇宙论
• 5.程颐和程颢的理学对儒家的新发展

本书作者About the Author

冯友兰，中国20世纪最为杰出的学者和思想家之一，也是中国近代以来为数不多能建立自己哲学体系的哲学家之一。其主要著作包括《中国哲学简史》、《中国哲学史》、《中国哲学史新编》和《贞元六书》等等。他在哲学上最重要的主张是“人生四重境界说”，认为人生的境界按照层次可以分为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和天地境界四种。他被视为是“现代新儒家”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

特约撰稿人Special Contributor

Kawai，中国思想史博士。

关于本书 About the book

这本《中国哲学简史》是冯友兰先生1946年至1947年受聘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中国哲学史时的讲课稿，原稿为英文。当时冯先生面对美国学生与大众授课，所用语言通俗易懂，精炼而有趣地介绍了中国哲学的发展史。本书自1948年出版以来，即成为英语读者了解中国哲学最为流行的基本著作。
   
在书中，冯友兰先生不仅从整体上讲述了从先秦诸子百家学说而开始的中国哲学的历史脉络，而且对中国哲学在现代世界中的位置进行了思考。除此之外，作者还用充满个性和想象的语言，揭示了中国文化的深厚意蕴和基本的为人处世之道，相信能够对塑造读者健全的人格与阔大的胸怀有所助益。 

本书金句 Key insights

一个有情物的今生，仅只是这个全过程的一个方面。死不是他的存在的终结，而只是这个过程的另一个方面。
   
在任何特定的时刻存在的任何事物，实际上是这个时刻的新事物，与过去存在的这个事物，不是同一个事物。
   
圣人作的事﹐也就是平常人作的事。他自迷而悟﹐从凡入圣。入圣之后﹐又必须从圣再入凡。
   
他既不求在此过程以外，如佛家那样追求破除因果，结束生命；又不求长生不老，如道     教那样追求修炼身体，尽可能地长留人世。圣人由于觉解宇宙之性,因而知道“生无所得，死无所丧”。所以他只求过正常的生活。他活着，就做作为社会一员和作为宇宙一员的义务需要他做的事；一旦死去，他就安息了。
   
这样的人是不可征服的，在这个意义上，他们真是“豪雄”。可是他们并不是普通意义 上的“豪雄”，他们是“风流人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