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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瞄上那位传奇“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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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1976年的牙买加,整个国家正笼罩在大选前政治冲突的紧张气氛中。狡狯的政客领导着针锋相对的政党;每个政党都豢养着自己的黑帮;黑帮威胁着这个国家的每个人,包括他们自己。几十年来,在这个地方,活人对世事总是抱着等着瞧的姿态,因为他们骗自己说还有时间,而死人则是瞧着等,等他们的仇敌下地狱。
只有一个人能带来一线曙光:那就是“歌手”。如果说在牙买加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作“歌手”的话,那就是雷鬼音乐天王鲍勃·马利。他在牙买加的贫民窟长大,希望用自己的歌声给这个国家带来和平。马利向整个世界唱着关于爱、痛苦、和平和人类命运的歌,也因此赢得了国际声誉。他有一句名言说:“音乐的美好之处之一是,它一触动你,你就不再痛苦。”有些人把这位歌手当做耶稣基督,所以很多人都相信,“歌手”是来缔造和平、拯救苦难中的牙买加的。
为了安抚这个处在暴力边缘的、四分五裂的国家,鲍勃·马利决定在12月的“微笑牙买加”演唱会上登台演出。但不幸的是,这场演唱会和两大政治力量之一的人民国家党越走越近,所以被很多人批评他其实是为了给政党张目。所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在首都金斯顿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正在密谋着拿“歌手”的性命当自己的垫脚石。这个人叫乔希·威尔斯,他一心想要成为全城的黑帮头子。乔希·威尔斯以冷血著称:为了达到目的往上爬,他不择手段地执行上面给的“任务”。他纵火烧毁过一座公寓,导致数十人丧生,他甚至还开枪射杀了前来救火的消防员。但是,谁都不是生来就如此暴虐。他生长的贫民窟被摧毁了,他自己在夷平贫民窟的反抗活动中也身中数弹。当他的枪伤痊愈的时候,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乔希对自己说,“明天我会领导一帮子人,后天我就会接管整个世界。”而且,他并不欣赏鲍勃·马利为了和平所做的努力。在他看来,这种调停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他曾说:“什么叫和平?我女儿冒汗的时候,我往她脑门上轻轻吹气,这才叫和平。他那叫哪门子和平,那就是僵持而已。”但乔希并不是那种有素质的批评家,他批评的方式是拉起一队少不经事的杀手,谋划射杀“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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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锁在房间里的杀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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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演唱会的几周前,乔希把九名杀手召集到一个海边的单间小屋里。这些人包括哭鬼、德穆斯、嘭嘭和其他六个人。乔希训练他们,还给他们抽可卡因。人数很快降到了七个,因为有个人把老鼠药当可卡因吸食了,另外一个人因为家里曾经受过“歌手”的资助拒绝入伙,被乔希杀死了。乔希把剩下的七个人留在屋里,警告他们,谁想逃,就得死。随后锁上了门把他们关在里头。
“哭鬼”是乔希手下的主力马仔之一。他也是帮乔希招募其他刺客的人。哭鬼想要找这些毛头小子来干活,是因为这种人可以用完了就杀掉。哭鬼十来岁的时候,还是个在上高中的好孩子,一天他正赶着去谋一份建筑师学徒的工作,突然被警察伏击了。他被警察打趴在地,脑袋上中中地挨了几脚,后来被判抢劫罪和蓄意伤人罪,但其实他根本就没干什么,就被莫名其妙地判了五年徒刑。在监狱里,狱警残暴地殴打、虐待他,所以在他出狱以后,就总是想杀掉他能看到的所有警察。他也不喜欢“歌手”。因为他第一次见到“歌手”时,“歌手”高谈自己正在争取囚犯的权益,但又笑起来,好像这事情有多有趣或者滑稽似得。这让哭鬼对他心生厌恶。
德穆斯是哭鬼和乔希招募的另一个杀手。他也曾身陷牢狱。而且在监狱里伤了腿,那时候,只有大麻和鲍勃·马利的音乐能缓解他的痛苦。所以当他听说乔希就是让他去刺杀鲍勃·马利的时候,他顿时产生了强烈的恐慌感。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目标是“歌手”,他是绝对不会加入这个暗杀计划的。但是乔希开始蛊惑他,让他相信是鲍勃·马利害了他和这个国家,他其实就是一个伪君子而已。
嘭嘭也是个在贫民窟长大的孩子,他父母被效忠人民国家党的黑帮杀害。乔希·威尔斯在他身上看到了可以利用的东西,于是把这个半大小子收入了麾下。嘭嘭也讨厌“歌手”,因为他父母是被人民国家党的人杀的,而鲍勃·马利却在为他们搭台唱戏。嘭嘭还觉得,虽然马利一直在歌唱贫民窟的生活,但其实早就脱离了贫民,把他们给忘了。
乔希·威尔斯是团伙的首脑。他用暴力、毒品和谎言操纵着他年轻的杀手们。毒品就像魔棒,帮他变出一切想要的东西。他全心投身毒品生意,相信毒品才能救得了这个国家。但是他自己一点毒也不碰。乔希明白,如果他想要在毒品交易中称王称霸,自己首先就不能上瘾,所以他回绝了所有要求他亲自验货的卖家。他不满于当一个普通的流氓头子,而是希望接管整个世界。在现实生活中,他早就为自己名震江湖的那天做起了准备。他知道很多人都从谈吐判断别人,为此还抽空学了一些演讲技巧。
现在,他飞黄腾达的机会近在眼前。如果他能杀了“歌手”,把所谓的和平给砸个粉碎,就可能得到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利益集团的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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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深夜突袭反被同伙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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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日晚上,在海边上锁的房子里,德穆斯正假装睡着觉,他知道边上的人都在干什么——他们说着梦话,抚弄着下身,想要释放自己。太阳升起,屋里变得很热,但这帮人还是被锁在屋里,憋得快要发疯了。太阳下山的时候,乔希回来了。他给这些男孩子们带了枪,给他们吸白粉让他们都嗨了起来。
在药效和长期禁闭的作用下,男孩们心中升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杀意,满脑子里都呼喊着要杀了“歌手”。他们又复习了三遍袭击计划,接着就上了两辆“达特桑”轿车,向希望路56号,也就是鲍勃·马利的住处进发。
袭击的现场一片狼藉:一群十来岁的杀手们端着自动步枪,在鲍勃·马利的屋子里见什么打什么。他们药劲上来之后,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歌手”和他的妻子,还有他的经纪人都在枪声中倒下。屋子里鲜血四溅,满地残碎。马利胸部和手臂中枪,他的妻子头部受伤,经纪人的肚子也吃了好几颗枪子。乔希觉得他们已经杀死了“歌手”。结果就在这时,警笛声突然响了起来。他们几个杀手只好赶在警察到来以前迅速逃离了现场。
哭鬼开着车逃跑。但当哭鬼把车开到一处偏僻荒凉的垃圾场的时候,德穆斯也开始意识到他们又有大麻烦了,因为他们的老大乔希想杀人灭口。哭鬼在半路上突然停车,和乔希从车里跑出来,朝着德穆斯和嘭嘭就是几枪。德穆斯和嘭嘭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从车里跑出来,朝着不同的方向落荒而逃。
德穆斯想要找到回海边小屋的路,但不知闯进了谁家的院子。可卡因的药力令他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他听见了脚步声,然后忽然就晕了过去。当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瘫倒在一个废弃的垃圾场,他紧接着只能一直奔跑,跑到海边的荒地上。但这时候,不知道从哪跑出来八个气势汹汹的恶汉,把他团团围住了。可怕的幻象在他眼前再次盘旋起来,直到他被残忍地勒死之后才停下。
嘭嘭也在垃圾场躲了起来。他待在一个角落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走出垃圾场时,听见广播里说鲍勃·马利根本没死,他经过治疗以后已经回到了家——这时候,嘭嘭才知道他们失手了。毒品让他一整天都昏昏沉沉,慌不择路,一想到乔希一定会来找他、杀掉他,他就只能跑呀跑,幻觉中,他看到很多长着蝙蝠翅膀的婴儿追着他飞来,把他赶进了乔希的地盘。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嘭嘭想喊但嘴巴已经被塞住了,他的手脚被捆得严严实实。他能感觉到哭鬼和乔希把他抬了起来,扔进了一个墓穴里。他的头顶被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土,最终被活埋在了这里。
至此,七起谋杀已经完成了两起。嘭嘭被活埋,德穆斯被勒死。参与刺杀“歌手”的另外五人,最终也遇上了他们的死期。乔希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把他们一个个都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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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血腥的历史终有完结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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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刺杀并没成功,乔希还是因此在他的帮派里名声大噪,很快成为城里黑帮的大佬。后来,乔希和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合谋,利用自己的力量来操纵选举,这也让美国人对他的毒品买卖睁只眼闭只眼。没过多久,乔希就建立了牙买加和纽约、迈阿密之间的毒品交易网络。
很多年以后,当家大业大的乔希去纽约视察一间贩毒点时,竟猝然不及防地从他的权位上摔落。有个瘾君子拿装了尿的水枪射他的脸,乔希怒不可遏,掏枪把贩毒窝点打了个底朝天。这在牙买加可能不是什么事,但这是在美国,他就难免牢狱之灾了。后来,他死在了牢里。
当然,这场刺杀也影响了“歌手”鲍勃·马利。他的妻子和经纪人泰勒都受了重伤,但后来都奇迹般地痊愈了。马利的手臂和胸口都只受了轻伤,坚持如期登台演出。在结束演唱会以后,鲍勃·马利解开自己的上衣,露出的不是性感的纹身,而是血淋淋的伤口。接着他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开。
人群瞬间陷入了沉默,愤怒的沉默强烈地谴责着暴力,积聚成一股力量,撼动了牙买加的政局。两党最终在民意的压力下和解,这个国家迎来了暂时的和平。而这个故事,仅仅是牙买加肮脏、血腥的现代历史上短短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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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Table of contents
关于本书 About the book
本书荣获2015年曼·布克奖和2015年美国图书奖。
1976年12月3日,牙买加大选前夕,就在雷鬼音乐天王鲍勃·马利登上“微笑牙买加”演唱会来缓解紧张政局的两天前,七名枪手端着吐火的机枪血洗了他的家。这场袭击伤及马利、他的妻子和经纪人以及一些旁人。官方至今披露的关于枪手的信息都很有限,但流言蜚语和坊间民谣早已传遍首都金斯顿的街头。传言里有很多都提到这些枪手后来的命运,也提到这次袭击的动机与政治有关。《七杀简史》深入了牙买加历史上那个危险、紧张的年代,是一部充满力量、神秘和洞察力的,迷人的当代经典。
本书金句 Key insights
● 死人从不停止说话。也许死亡并不意味着真正的消亡,只不过是放学后的留校罢了。
● 你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终将回到哪里去。你明白你终归何处,但你并没有抵达,你只不过是死了。死。听起来好像是最终结局,但其实,死是一直在进行的事情。
● 活着的人对世事总是抱着等着瞧的姿态,因为他们骗自己说还有时间。但死人总是瞧着等,等着活人们下地狱。